出自中唐詩人的《??曲六首》
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
載兒夫婿去,經歲又經年。
借問東園柳,枯來得多少年。
自無枝葉分,莫恐太陽偏。
莫作商人婦,金釵當卜錢。
朝朝江口望,錯認幾人船。
那年告別日,只道住桐廬。
桐廬人不見,今得廣州書。
昨日勝本日,今年邁去年。
黃河清有日,白發黑無緣。
昨日冬風寒,牽船浦里安。
潮來打纜斷,搖櫓始知難。
賞析
據晚唐范攄《云溪友議》記述,是中唐時的一位女伶,善于演唐代流行的從軍戲。曾有一首《贈劉采春》,夸獎她“言詞雅措風騷足,舉止低徊秀媚多”,“選詞能唱《望夫歌》”!锻蚋琛肪褪恰??曲》!锻ㄑ拧肪矶拧稑非吩疲骸??猶來羅!薄皝砹_”有渴望遠行人回來之意。據說,“采春一唱是曲,閨婦、行人莫不漣泣”,可見當時此曲歌頌和流行的情形。
管世銘在《讀雪山房鈔》中說:“之‘知有前期在’、之‘打起黃鶯兒’……劉采春所歌之‘不喜秦淮水’、蓋嘉運所進之‘北斗七星高’,或無邪爛漫,或寓意深微,雖使、為之,未能遠過!迸说螺浽凇娥B一齋詩話》中更稱此曲為“天下之奇作”。這類當時民間風行的小唱,在文人詩篇之外,確切另有風貌,一幟別樹,以濃重的民間氣味,給人以離奇之感。其寫作特點是:直敘其事,直表其意,直抒其情,在語言上脫口而出,不事雕刻,在伎倆上純用白描,全無襯托,而自饒姿韻,風味可掬,有《詩品》所說的“不取諸鄰”、“著手成春”之妙。
“不喜秦淮水”一首,表白的是因長期與夫婿分辨而發生的閨思。這本是一個陳腐而常見的題材,但它卻于陳中見新,常中見奇,把異想天開的動機、憨態橫生的書面語寫入詩篇,使人讀詩如見人。這位少婦在獨處空閨、百無聊賴之際,想到夫婿的離去,一會怨水,一會恨船,既說“不喜”,又說“生憎”;想到告別之久,已說“經歲”,再說“經年”,似乎是癡心妄想,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但卻情真意切,活潑地傳出了閨中少婦的“呆頭呆腦”的情態,正如在《唐詩別裁集》中所評:“‘不喜’、‘生憎’、‘經歲’、‘經年’,反復好笑,的是兒女子口角!睉撜f,把離恨轉嫁給水跟船的作品并非絕無僅有,例如在一首《憶少年》詞中曾怨“無情畫舸”,在一首《送李判官之潤州行營》詩中也埋怨“江春不肯留行客”,但都不如這首詩之風度天成,妙語生姿。
“莫作商人婦”一首,寫因盼歸不歸而產生的怨情,也就是《江南曲》“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的意思。前一首怨水恨船,當然并不是真正怨尤所注,到這一首才點出真正惱恨的對象本來是她的夫婿,而夫婿之可怨恨,因為他是《琵琶行》中所說的“重利輕分離”的商人。商人去后,天然盼其歸來,而又不知歸期何日,就只有求助于占卜。前面提到《云溪友議》所舉劉采春的唱詞中有一首的《江南曲》,后兩句是“眾中不敢明顯語,暗擲金錢卜遠人”,也寫占卜歸期。這里用金釵取代金錢,想必為了取用方便,可見其占卜之勤。而因為歸期無定,就又抱著隨時會忽然歸來的盼望,所以在占卜的同時,還不免要“朝朝江口望”。但望了又望,帶來的只是掃興,得到的只是“錯認幾人船”的成果。《望江南》詞“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八聲甘州》詞“想才子、妝樓?望,誤幾次、天涯識歸舟”,也都是寫錯認船。但這首詩所抒發的情感更樸實,更逼真。從全詩看,這位少婦既以金釵權當卜錢,又朝朝江口守望,足以闡明其望歸之切、等待之久,而錯認船后的絕望之深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年離別日”一首,寫夫婿逐利而去,行蹤無定。張潮有首《江南行》:“茨菰葉爛別西灣,蓮子花開猶未還。妾夢不離江上水,人傳郎在鳳凰山!彼鶎懬槭,與這首詩所寫有類似之處!俺谕保耐蛐鰵w來,而不料愈行愈遠。這正是望而終于失望的原因,恰是每次盼到船來認為是夫婿的歸船、卻老是空歡樂一場的起因。正如李?在《詩法易簡錄》中所剖析:“桐廬已無歸期。今在廣州,去家益遠,歸期益無日矣。只淡淡敘事,而蜜意無盡。”長期分別,已經夠痛苦了;加上歸期難卜,就更痛苦;再加以行蹤無定,愈行愈遠,是苦楚上又加疼痛。在這情況下,詩中人只有空閨長守,一任流年似水,青春空負,因而接著在下一首詩中不禁發出“昨日勝今日,今年老去年。黃河清有日,白發黑無緣”的近乎失望的悲嘆了。
跟著唐代貿易的發達,嫁作商人婦的?女越來越多,因此有《??曲》之類的作品呈現,而閨婦、行人之所以聽到此曲“莫不漣泣”,正由于它寫的是一個有社會心義的題材,寫出了商人家庭的抵觸和苦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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