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始終裝著一個“活命哲學”:
沒心沒肺,能活百歲;
問心無愧,活著不累;
心底一汪清水,
沒有過夜的愁,
不生過夜的氣,
也就沒有過夜的病。
人活一生不容易,當然壞人活得更不容易,人得給自己找樂子。我家養著幾只小貓小狗,我給這些漂亮、聰明、洋氣的小貓小狗起了一個個又土又俗的名字:一只波斯貓叫張秀英,兩只小狗叫劉富貴和二鍋頭,還有一只西施叫金大瘤子?腿寺犃藳]有一個不樂呵的。人就得這么活。
“文革”中,我被押在看守所里,用半截筷子在破了又補、補了又破的褲子上作畫。“杠子隊”一次次踩碾我的手,甚至用刀挑斷我的手筋,可那時候我依然非常熱愛生活。
看守所里什么都沒有,頭頂上只有幾個蜘蛛,我每天看著它們織網,看著它們逮小蟲子,看著它們長大,挺有趣。
我進去的時候,大墻上只露出三片柳樹葉,出來時,寫作指導,小樹已長成一棵大樹;
進去時,樹上拴著一頭小牛,我出來時,小牛生的小牛正在叫。
出獄后,我覺得什么都可愛,連賣冰棍的都讓我感到可親。
小動物喜人,小狐貍不狡猾,小老虎不咬人,虎頭虎腦不虎心。
出獄后如果見什么煩什么,那我恐怕就一事無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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