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
一
春水
又是一年了
還這般的微微吹動
能夠再照一個影兒么
"我的朋友!
我素來未曾留下一個影子
豈但對你是如斯"
二
四時緩緩的從前——
百花相互耳語說
"我們都只是弱者!
甜香的夢
輪流著做罷
憔悴的杯
也輪流著飲罷
上帝原是這樣部署的呵!
三
青年人!
你不能像風般飛揚
便應該像山般靜止
浮云似的
無力的生活
只做了詩人的材料呵!
四
蘆獲
只伴著這黃波浪么
趁風兒吹到江南去罷!
五
一道小河
平平蕩蕩的流將下去
只經由平沙萬里——
自由的
沉寂的
他不快樂的聲音
一道小河
彎彎曲曲的流將下去
只經過深谷幽谷——
險阻的
挫折的
他也沒有快樂的聲音
我的朋友!
感謝你解答了
我久悶的問題
平蕩而彎曲的水流里
青年的快樂
在其中蕩漾著了!
六
詩人!
不要冤屈了自然罷
"美"的圖畫
妥砍談的描呵!
七
一步一步的扶走——
半隱的青紫的山峰
怎的這般高遠呢
八
月呵!
什么做成了你的尊嚴呢
深遠的天空里
只有你獨往獨來了
九
倘若我能以到達
上帝呵!
何處是你心的止境
可能容我知道
遠了!
遠了!
我真是太渺小了呵!
一?
突然了解是一夜的正中
白日的心情呵!
不要侵到這境界里來罷
一一
熏風吹了
將春的微笑
從水國里帶來了!
一二
弦聲近了
瞽目者來了
弦聲遠了
無知的人的命運
也跟了去么
一三
白蓮花!
干凈拘謹了你了——
但也何妨讓同在水里的紅蓮
來參禮呢
一四
做作喚著說
"將你的筆尖兒
浸在我的海里罷!
人類的心懷太干燥了"
一五
沉默里
充斥了成功者的凱歌!
一六
心呵!
什么時候值得煩亂呢
為著宇宙
為著眾生
一七
紅墻衰草上的夕陽呵!
快些落下去罷
你使許多的青年人頹老了!
一八
冰雪里的梅花呵!
你占了春先了
看遍地的小花
跟著你零碎開放
一九
詩人!
筆下珍愛罷!
眾生的煩悶
要你來慰安呢
二?
山頭獨立
宇宙只一人占領了么
二一
只能提著壺兒
看她憔悴——
同情的水
從何澆灌呢
她原是欄內的花呵!
二二
前驅者!
你要為眾生開拓前途呵
束緊了你的心帶罷!
二三
平凡的池水——
臨照了夕陽
便成金海!
二四
小島呵!
何處顯出你的挺立呢
無數的山蜂
沉溺在海底了
二五
吹就雪花朵朵——
朔風也是溫柔的呵
二六
我只是一個弱者!
光明的十字架
容我背上罷
我要拋棄了性天里
黯淡的星辰!
二七
大風起了!
秋蟲的鳴聲都息了!
二八
影幾欺哄了眾生了
天以外——
月兒何曾圓缺
二九
個別的碧綠
只多些溫柔
西湖呵
你是海的小妹妹么
三?
天高了
星辰落了
晨風又與睡人難堪了!
三一
詩人!
自然命令著你呢
靜下心潮
聽他召喚!三二
漁舟歸來了
看江上點點的紅好呵!
三三
墻角的花!
你孤勞自賞時
天地便小了
三四
青年的!
從白茫茫的地上
找出同情來罷
三五
嫩綠的葉兒
也似詩情么
色彩一番一番的濃了
三六
老年人的"過去"
青年人的"未來"
在尋思里
都是一樣呵!
三七
太空!
揭開你的星網
容我瞻仰你光明的盼罷
三八
秋深了!
樹葉兒穿上紅衣了!
三九
水向東流
月向西落——
詩人
你的心情
能將她們牽住了么
四?
黃昏——深夜
槐花下的狂風
藤蘿上的蜜雨上
可能容我暫止你
病的弟弟
剛睡濃了呵!
四一
小松樹!
容我伴你罷
山上自云深了!
四二
晚霞邊的孤帆
在不自發里
完成了"天然"的丹青
四三
春何曾談話呢
但她那巨大潛隱的力氣
已這般的
溫柔了世界了!
四四
旗幾舉正了
聰明的先驅者呵!
四五
山有時傾了
海有時涌了
一個庸人的心志
卻終古直立!
四六
不解放的行動
培養了自由的思惟!
四七
人在廊上
書在膝上
拂面的大風里
曉得春來了
四八
螢兒自由的飛走了
無力的殘荷呵!
四九
自然的微笑里
熔化了
人類的怨嗔
五?
伺用寫呢
詩人自己
便是詩了!
五一
雞聲——
鼓勵了別人了!
他自己可曾得到慰安么
五二
微倦的沉思里
鴿兒的弦風
將詩情吹破了!
五三
春從微綠的小草里
和青年說
"我的光照臨著你了
從枯冷的環境中
發明你有性命的人格罷!
五四
白天從那里長了呢
遠遠墻邊的樹影
都困慵得不挪動了
五五
野地里的百合花
只有自然
是你的朋友罷
五六
暴風里——
遠樹都模湖了
造物者涂抹了他黃昏的圖畫了
五七
小蜘蛛!
結束你的工作罷
只網住些兒塵土呵!
五八
冰似山般靜寂
山似水般流動
詩人可以如此的安排他么
五九
乘客呼喚著說
"舵工!
警惕霧里的暗礁罷"
舵工安靜的微笑說
"我知道那當行的水路
這就夠了!"
六?
流星——
只在人類內天空里是光明的
他從黑暗中飛來
又向黑暗中飛去
生命也是這艇的不明顯么
六一
弟弟!
且喜又相見了
我回憶中的你
那能像這般清楚
六二
我要挽那"過去"的年光
但時間的經緯里
已織上了"現在"的絲了!
六三
柳花飛時
燕子來了
蘆花飛時
燕子又去了
但她們是一樣的雪白呵!
六四
嬰兒
在他顫動的叫聲中
有無窮神秘的語言
從最初的靈魂里帶來
要告訴世界
六五
只是—顆孤星罷了!
在無邊的黑暗里
已寫盡了宇宙的寂寞
六六
清絕——
是靜寂仍是清明
只有凝立的城墻
被雪的楊柳
冷又何妨
白茫茫里走入畫圖中罷!
六七
信奉將青年人
扶上"遵從"的高塔當前
便把"思維"的梯兒撤去了
六八
當我自己在黑暗幽遠的道上
小心的緩緩走著
我只傾聽著本人的足音
六九
沉寂的淵底
卻照著
永遠紅艷的春花
七?
玫瑰花的濃紅
在我面前照射
伸手摘將下來
她卻萎謝在我的襟上
我的心低低的安慰我說
"你隔斷了她和'天然'的連結
這濃紅便歸塵土
青年人!
留心你單調的靈魂"
七一
當我浮云般
自來自去的時候
真感到宇宙太寂寞了!
七二
郁倦的春風
只送些"不寧"來了!
城墻——
微綠的楊柳——
都隱沒在飛揚的塵土里
這也是人生斷片的沉悶呵!
七三
我的友人!
假使春花自在的開放時
無意中愁苦了你
你當諒解他是受自然的指揮的
七四
在含混的世界中——
我忘卻了最初的一句話
也不知道最后的一句話
七五
昨日游湖
今夜聽雨
這雨點已落到我心中的湖上
滴出無數的疊紋了!
七六
寂寞增添愁悶
繁忙革除懊惱——
我的朋友!
快樂在不停的工作里!
七七
只坐在階邊說笑——
山上的樓臺
斜陽照著
何曾不想一登臨呢
清福不要一日享盡了呵!
七八
可曾有過
釣礬獨坐——
滿湖柔波
看人春泛
七九
我樂意在分開世界以前
能低低告知他說
"世界呵
我徹底的了解你了!"
八 ?
當我看見綠葉又來的時候
我的心驚喜又感傷了
英勇的綠葉呵!
記否去秋黯談的告別呢
八—
我單獨
經過了青青的松柏
上了層層的石階
祈年殿
肅穆地在黃塵里
我——
我只能深深的低首了!
八二
我的朋友
不要讓東風欺哄了你
花色原不如花香呵!
八三
微雨的山門下
石階濕著——
只有獨立的我
和縷縷的游云
這也是"同參密藏"么
八四
燈下拔了劍兒出鞘
細看——凝想
只有一腔英氣
竟忘記
血珠鮮紅
淚珠晶白
八五
我的朋友
倘若你憶起這一湖春水
要記住
他原不是溫順
只是這般冰涼
八六
談笑著走下層階
斜陽里——
偶爾后頭紅墻
前瞻黃瓦
剎那間我了解什么是"舊國"了
我的心靈從此凄動了!
八七
青年人!
只是回想么
這世界是不住的前進呵
八八
春徘徊著來到
這莊嚴的壇上——
在無邊的清冷里
只能把一絲春意
交付與階隙里
微小的草兒了
八九
桃花無主的開了
小草無主的青了
世人真癡呵!
為何求自然的愛來慰安呢
九?
聰明人!
在這漠漠的世界上
只能提著"自負"的燈兒
進行在黑私下
九一
對著幽艷的花兒凝望
為著將來的果子
只得留他開在枝頭了!
九二
星兒!
世人凝注著你了
導引他們的目光
超越太空以外罷!
九三
一陣風來——
湖水向后流了
石硯向前走了
悵惘里……
我——我腦中的海岳呵!
九四
什么是收獲者的喜悅呢!
倚鋤望——
到處有青青之痕了!
九五
月兒
在天下的水鏡里
這邊光亮
那邊黯談
但在天上卻只有一個
九六
"什么時候來賞雪呢 "
"來日罷"
"明天將來"過去了
"什么時候來游湖呢 "
"來年罷"
"來年"過去了
"什么時候來工作呢!
來生么 "
我微笑而又驚悚了!
九七
寥廓的黃昏
何處著一個訪徨的我
母親呵
我只有歸依你
心外的湖山
容我拋棄罷!
九八
我不會彈琴
我只靜默的聽著
我不會繪畫
我只沉靜的看著
我不會表示萬全的愛
我只忠誠的祈禱著
九九
"幽蘭!
不免太寂寞了
不樂意要友伴么 "
"我正追求著呢
但沒有別的花兒
肯開在空谷里"
一??
當青年人肩上的重任
忽然卸去時
他大膽的心
便要因著寂寞而悲哀了!
—?一
我的朋友!
最后的悲痛
還須經受
在地球破碎的那一日
幸福的女神
要對失望眾生
作末一次凄感的微笑
一?二
我的問題——
我的心
在光明中緘默不答
我的夢
卻在黑暗里替我解明了!
一?三
智慧的女兒!
在不住的抵御里
你永遠不能懂得
什么是人類同情
—?四
魚兒上來了
水面上一個小蟲兒飄浮著——
在這小小的生逝世關頭
我幽微的心
忽然顫動了!
一?五
造物者——
倘若在永遠的生命中
只容有一極樂的應許
我要至誠地求著
"我在母親的懷里
母親在小舟里
小舟在月明的大海里"
一?六
詩人從他的心中
滴出快活和發愁的血
在人不知鬼不覺里
已成了世界上同情的花
一?七
只是紙上縱橫的字——
縱橫的字
那有詞句呢
只重疊的墨跡里
已留下當初凝想之痕了!
一?八
得親呵
乳娘不應誆弄懦弱的我
誰最初的開了
我心宮里悲哀之門呢
——你拭干我現在的
微笑中的淚珠罷——
樓外丐婦叫化的悲聲
將我的心從睡夢中
重重的敲碎了!
她將我的母親帶去了
母親不在搖籃邊了
這是我第一次感出
世界的虛空呵!
一?九
夜正長呢!
能下些雨兒也好
窗外果然滴瀝了——
數著雨聲罷!
只照舊是煩郁么
一一?
聰慧人
纖纖的月
完滿在后頭呢!
權且容談談的云影
掩蔽著她罷
一一一
小麻雀!
休飛進田壟里
田壟里
遍地彈機
正悄悄的等著你
一一二
浪花愈大
凝破的盤石
在沉默的持守里
快樂也愈大了
一一三
星星——
只能白了青年人的發
不能灰了青年人的心
一一四
我的朋友!
不要跟從我
我的心靈之燈
只照自己的前途呵!
逐一五
兩行的紅燭燃起了——
堂下花陰里
隱著淺紅的袷衣
髫年的歡喜
容她回憶罷!
一一六
山上的樓窗不見了
燈花燼也!
天風里
危巖獨倚
便小草也是伴侶了!
一一七
夢未終——
窗外日遲遲
堂前又遇見伊!
牽�；�!
昨夜靈魂里攀摘的悲哀
可曾身受么
一一八
紫藤蘿落在池上了
花架下
長晝無人
只有和風吹著葉兒響
一一九
詩人的心靈
只合顫動么
平常的急管繁弦
已催他低首了!
一二?
"祖父干秋
同祝一杯灑!"
明燈下
笑聲里
臉頰都暈紅了!
妹姊們
何必當初
到現在酒闌人散——
苦雨孤燈的晚上
只添我些凄清的回想呵!
一二一
眾人呵!
臨時的花兒
原不配供在永久的瓶里
這稚弱的活力
請你惻隱罷!
一二二
自然的話語
太深微了
聰明人的心
卻是如何的簡略呵!
一二三
幾天的微雨
將春的新聞隔絕了
無聊里——
幾朵枯花
只拈來凝想
原是去年的言語呵
也可乍本日的慰安么!
一二四
黃昏了——
湖波歌睡了——
走不盡的長廊呵!
一二五
涵養的花兒
在安靜中開過去了
勝利的果子
便要在光明里硬朗
一二六
虹兒!
你懊悔么
雨后的天空
偶爾呈現
世間兒女
已畫你的影兒在羅帶上了
一二七
清曉——
靜靜靜地走入園里
萬有都在睡夢中呵!
除卻零零的露珠
誰是伴侶呢
一二八
大陸將心情深深的分斷了——
十字架下的嬰兒呵!
隔著清波
只能有泛泛的微笑么
一二九
向陽下的烏聲清囀著
窗簾吹卷了
又聽得葉兒細響——
無奈詩人的心靈呵!
不許他拿起筆兒
卻仍舊這般凝想
一三 ?
這時又是誰在海舟上呢
水面傍晚
憑欄的凝眺
山中的我
只合幻想了
一三一
青年人!
覺醒后的悲哀
只深深的將自己葬了
原也是微小的人類呵!
一三二
花又在瓶里了
書又在手里了
但——
是今年的秋雨之夜!
一三三
只兩朵昨夜襟上的玉蘭
便將曉風和旭日
都深深地記在心里了
一三四
運氣猶如海風——
吹著青春的舟
飄搖的
曲折的
渡過了時間的海
一三五
夢里采擷的天花
醒來不見了——
我的朋友!
人生原有些欲望!
只能永恒的寄在空想里!
一三六
洞谷里的小花
無力的開了
又無力的謝了
便是未曾領略過春景呵
卻也應知道!
一三七
沉默著罷!
在這無窮的世界上
弱小的我
原只當微笑
不應放言
一三八
幢幢的人影
沉沉的燭光一
都將永別的悲哀
和人生之謎語
刻在我最初的回憶里了
一三九
這奔涌的心潮
只索情楞嚴來阻塞了
無力的人呵!
畢竟會悟到"空不空"么
一四?
邀游于夢中罷
在那里
只有自由的言笑
率真的心境
一四一
雨后——
隨著蛙聲
荷盤上的水珠
將衣裳濺濕丁
一四二
玫瑰花開了
為著無聊的風
小小的水邊
競不想再去了
詩人的生涯
只終于寂寞么
一四三
揭開自然的簾兒罷!
藝術的嬰兒
正臥在真諦的娘懷里
一四四
詩人也只是空寫罷了!
一點心靈——
何曾撫慰到
雨聲里苦楚的征人
一四五
我的心開端抖動了——
當我默默的
敞著樓窗
對著大海
自然無聲的謝我說
"我否認咱們是被愛的了"
一四六
教訓的花
結了智慧的果
智慧的果
卻包著煩惱的核!
一四七
綠陰下
沉思的坐著——
游絲般的詩情呵!
迷的春光
剛將你抽出來
葉底花匠的剪刀聲
又將你剪斷了
一四八
謝謝你!
我的朋友!
這朵素心蘭
請你自己戴著罷
我又何忍辭謝她
但無論是玫瑰
是香蘭
我都未曾放在發兒上
一四九
上帝呵!
即或是天陰陰地
人寂寂地
只要有一個靈魂
守著你嚴靜的清夜
寂寞的悲哀
便從宇宙中毀滅了
一五?
巖下
緩緩的河流
深深的樹影——
指導著
細語著
很多詩意
籠蓋在月明中
一五一
浪花后
是誰蕩槳
這槳聲
浸入我深思的圈兒里了!
一五二
先驅者!
絕頂的危峰上
可曾放眼
便是此身擺脫
也應念著山下
勞苦的眾生!
一五三
笠兒戴著
牛兒騎著
眉宇里沉思著——
小牧童!
正常的沐著大地上的春光呵
完滿的無聲的贊賞
詩人如何比得你
一五四
柳條兒削成小槳
蓮瓣兒做了扁舟——
容宇宙中小小的靈魂
柔柔地泛在春海里
一五五
病后的樹陰
也比從前濃烈了
開花的枝頭
卻有小小的果兒結著
我們只是改個龐兒相見呵!
一五六
睡起——
廓上黃昏
薄袖臨風
庭院水般清
心腸鏡般明l
是畫意還是詩情
一五七
姊姊!
清福便獨享了罷
何須寄我些春泛的新詩
心靈里已是煩忙
又添了未曾相識的湖山
頻來人夢
一五八
先驅者!
前途認定了
切莫回頭
一回首——
靈魂里暗藏的怯弱
要你停留
一五九
憑欄久
涼風漸生
何處是天家
真要乘風歸去!
看——
清冷的月
已化作一片光云
微微地飛在海濤上
一六?
自然無聲的
看著勞苦的詩人微笑
"想著罷!
寫著罷!
無限的莊嚴
你可曾約略知道 "
詩人投筆了!
微小的悲哀
永久遺留在心田里了!
一六一
隔窗舉起杯兒來——
落花!
跟你道別了!
原是清涼的水呵
只當是甜香的酒罷
一六二
崖壁陰陰處
海波深深處
垂著絲兒獨釣
魚兒!
不來也好
我已從蔚藍的水中
釣著詩趣了
一六三
暮色蒼蒼——
遠村在前
山門在后
黃土的小道崎嶇著
踽踽的我無心的走著
宇宙昏昏——
表當初前
殲滅在后
生命的小道波折著
踽踽的我不自主的走著
普通的遙遠的前程呵!
仰頭見新月
深深地起了
不可言說的感想!
一六四
將告別——
舟影太清楚
四望山河青
微微的云呵!
怎只壓著黯黯的情感
不籠住如夢的歌聲
一六五
我的朋友
坐下莫彷徨
照影到水中
累他游魚驚起
一六六
遙指峰尖上
孤松峙立
怎得倚著樹根看落日
已近黃昏
算著道路罷!
衣薄風寒
不如休去
一六七
綠水邊
多少雙游鴨
幾個浣衣的女兒
在詩人驢前
開展了一幅自然的圖畫
一六八
朦朧的月下——
長廓靜院里
不是清謦破了岑寂
便落花的聲音
也聽得見了
一六九
未生的嬰兒
從生命的球外
攀著"生"的窗戶看時
己隱隱地望見了
對面"死"的洞穴
一七?
為著葬送百萬生靈
不絕的炮聲
嚴靜的夜里
凄然的將捉在手里的燈蛾
放到窗外去了
一七一
馬蹄過處
蹴起如云的塵土
據鞍顧盼
平野青青——
只留下無限的惘然罷了
好漢夢那許詩人做
一七二
開函時——
正席地坐在花下
一陣涼風
將看完的幾張吹走了
我只默默的望著
聽他吹到墻隅
慰悅的心情
也和這紙兒一樣的飛騰了!
一七三
明月下
綠葉如云
白衣如雪——
怎么的感人呵!
又況是分離之夜
一七四
青年人!
保重的描述罷
時光正翻著書頁
請你著筆!
一七五
我疑惑的撤下種子去
便閉了窗戶默想著
我又猜忌的開了窗
豈止萌芽
這青青之痕
還滋蔓到別人的園地里
上帝呵!
感謝你"自然"的風雨!
一七六
戰場上的小花呵!
夸獎你最深的愛!
冒險的開在槍林彈雨中
慰藉了新骨
一七七
我的心溘然悲哀了!
昨變夢見
徑自衣著冰綃之衣
從洶涌的波瀾中
度過黑海
一七八
微陰的階上
只坐著自己——
綠葉呵!
玫瑰落盡
詩人和你
一起感出寂寥了
一七九
明月!
實現了你的凄情了!
銀光的原野里
是誰隔著小溪
吹起婉轉之笛
一八?
嬰兒!
誰像他無邪的頌贊
當他呢哺的
對著天末的晚霞
無力的筆兒
真當擯棄了
一八一
襟上摘下花兒來
促里
就算是分手的贈品罷!
馬已到門前了
要不是窗內聽得她笑言
錯過也
又幾時重見
一八二
別了!
春水
感激你一春潺潺的細流
帶去我許多意緒
向你揮手了
緩緩地流到世間去罷
我要坐在泉源邊
靜聽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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