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出身卑微,生活貧困,出人頭地成了我唯一追求。我自九歲起就沒再見過我的父親,雖然繼父在很大程度上充當了一個父親角色,但是在我心里,總是與親生父親無法相比。似乎一個父親能做的有十分,而他只做到了八分。我常常想起我七歲以前,我父親把我放在肩上”騎馬馬”,把我放在腿上”打秋秋”,便黯然傷神,我的母親脾氣暴躁。更不用說周圍鄰居的胡言亂語,說些類似于”你看你多幸福,跟了你媽。你看你弟跟著你爸,多造孽。”之類的話。童年的不幸讓我感覺到,我小時候做人下人,長大了我就要做人上人。只有這樣才可以對得起我自己。卻從來沒想過,等我成人,有了工作,結了婚。我的人生就跟別人的人生一樣了,F在人生過半,悔之晚矣。我的童年,因為忙于家務,沒有朋友,大部分時間與書為伴。平時見了哪個同學有書,我就千方百計的借了看。我讀六年級時,在地上見了一本沾滿泥水的書,前后都沒了,我當寶貝似的帶回家,那是我看的第一本關于美國的書。 喜歡看書,造就了我與別人的不同。 十六歲時,我初中畢業。這時候,我做了一個倍受嘲笑的決定:去讀師范學校。我讀師范后感覺到去讀高中的同學對我明顯疏遠了,一個跟我一起兼報師范和高中的同學毫不遲疑的對我發出了鄙視的表情。我認為我考個一本院;211高校沒有問題,但讀985絕對沒戲,理科差是硬傷。我們的出身是沒法改變的,我那做農民的父母終究不會變成大老板。而像我一樣出身農民家庭的子女,不過是犧牲全家,支撐一人讀書,畢業后找不到一份像樣工作;蚴侨プx一所省錢,省時的師范學校之間進行選擇。我選了后者。 我常常逛天涯,也看到一些讀了高中,之后全家打工供一個大學生,假期兼職掙學費的帖子,他們畢業后就得償還貸款。我覺得他們生活非常艱苦,我常常報以同情。但是他們畢業數年,還完貸款,有自己的家庭,事業小有成就。我又感覺他們的人生,與我的人生沒有什么不一樣。但是如果我讀了高中,大學讀或不讀,我的人生,肯定與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中師三年,我身上并沒有出現奇跡,我擅長文化課。師范學校的音樂,美術,書法,體育這些課程成了老大難。我讀三年師范,幾乎每學期的體育和彈琴都要補考。有句話形容書生,叫做”手無縛雞之力”。這個抓雞也是要有能耐的,要是有一只雞在我面前,我絕對跑不過它。之前有人對師范學校進行采訪,老師說,我在校期間功課一直不錯。這是一種客氣的說法,事實上我的成績一直拖后腿。每年開學的時候,我總是在把學費交到學校去,還是拿著學費出去打工之間徘徊。最終我說服自己,在師范學;靷文憑。 綦師一樓是圖書閱覽室,里面擺放著類似于《知識窗》,《十月期刊》,《參考消息》一類雜志。只要門開著,我就會溜進去,只要沒人趕,我就會一直呆著。除了閱覽室,圖書館也是我的樂園,我每學期都會從里面借書。周末放了學,我就會一頭扎進新華書店。我剛進綦師的2001年,新華書店天天放《流星雨》讓我對它很熟悉了。 每天呆在書里,開闊了我的視野,卻讓我變得更加驕傲。我這人沒什么能力,也不太會競爭,家里每個月給我150塊錢。這生活費總不夠用,因為我喜歡打扮。讀一年級時,我和同學們去進辣條來賣,進價三毛,賣五毛,最后也堅持不下去。我出去找工作,在飯店做了半天,老板出來,說我不會傳菜,不會擺放碗筷,把我開除掉了。直到現在,我依然認為我在競爭中處于劣勢。 讀重慶教育學院教院的時候,我開始廣交朋友,逛論壇寫詩。那些詩友對我生活提供了很多幫助,我記得其中一人在我做老師的時候,每個月給我寄一封信,告訴我平日里怎樣與同事相處。我這人從小沒什么朋友,可以說日常為人處世,非常白癡。一個朋友來重慶看我,帶我去吃肯德基,她為我點了一大堆薯條,雞翅,冰淇淋。然后對我說:”夢幻,你慢慢吃啊,我們走了。” 讀教院第二年,我回母校實習。我慢慢感覺到,回到家鄉,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師,終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讀教院最后一學期,我撒謊說要買衣服,從我媽那里要來30塊錢。我用其中的20塊參加了教師行業的招聘會,用其中的10塊錢參加了一場應屆生招聘會。之后幸運的被一家上市公司錄用。這份工作既不包吃,也不包住。但是自我找到工作的第一天起,家里就再也不給我一分錢了。在農村父母的眼里,家里出了個大學生,就是萬分榮耀的事,從此走上人生巔峰,前途一片光明。他們所不知道的是,他們引以為傲的大專文憑,并不比一張廢紙片更加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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