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分）
盆景
陳金忠
它年輕時的夢想是將來能成為一棵參天大樹。
它牢牢地扎下根，蓬勃地生長著。雖然它的生長環境并不好——
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就倚著它。為了爭取更多的陽光和空間，它毫不猶豫地扭曲了自己。
可是老天卻不眷顧它。十年前，一場泥石流把它推到懸巖邊上。它斷成兩截，一半的根露在外面。誰都以為它活不了了，可是，它竟然熬過來了，從石縫里拱出一抹綠色。三年后，那一抹綠色已經撐起一片綠蔭。誰知厄運還沒有完。一個風雨大作的清晨，一塊石頭滾落下來，撞斷了它并不粗壯的腰。這一回，它真的要完了，大家都這樣認為。可是它居然又挺過來了，傷口處遍發新枝。
看來，它還有機會去實現夢想，直到大師出現。
大師經常在深山里轉悠，他去的地方別人很少涉足。大師有著一雙善于發現的眼睛，就是頑石也能看出花來。大師的視線落在一棵樹上，這棵樹如游龍般匍匐在亂石叢中。他的眼睛一亮，快步來到它跟前細細打量。大師的心跳加快了，雙眸放光了，連聲說：“
好料，好料。不過，得加工一下。”
他掏出了隨身帶著的剪刀。錚亮的刀口在陽光下閃耀，咔嚓咔嚓，枝條隨聲而落。它簌簌發抖，流出了痛苦的淚水。修剪完畢，大師左顧右盼，又拿出粗粗的鐵絲把它的樹身扎起來。它拼命掙扎，可是有什么用呢？
做完了這一切，大師點上一支煙，瞇著眼欣賞他的作品——
不，按他們這一行的說法，現在只能叫做坯。末了，他對它說：“
半年后我再來看你。”
大師掐滅煙頭，走了。
它怎么也沒想到命運會如此坎坷。“
那個人想干什么？”
它哽咽著問松樹爺爺。
“
人啊，人！”
松樹爺爺看著遠方，一臉憂郁。
比起前兩次，這一會算是輕的，忍一下也就過去了。它只是忐忑：我還能成為一棵參天大樹嗎7
春天的山谷里有一棵渾身纏滿鐵絲的樹。它本來就跟人家不一樣，現在就更加奇特了。
秋風起的時候，大師循著記號如約而至。
“
寶貝，終于找到你了。”
大師圍著它轉起了圈。“
嗯，長得不錯。”
他捋了捋胡須，表示滿意。“
不過，我還得加工一下。”
他又掏出了剪刀。小松鼠不忍心看，躲進松樹爺爺的胳肢窩里。修剪完畢，大師又重新綁扎一番。這才像嘛，他點上一支煙，瞇著眼思考著什么。
它剛剛緩過氣來，只見大師又從工具袋里抽出了小鐵鍬。他刨去它周圍的泥土，然后蹲下來觀察它的根，看完這邊又蹲到另一邊�？礃幼樱@很讓他費心。終于，大師操起了手鋸。一陣劇烈的疼痛．可是它動不了…
．．
修完了根，大師重新把泥土填上。他一邊用腳踩，一邊對它說：“
明年，請你到我家。”
山谷復歸寂靜。松樹爺爺心疼地對它說“
孩子，忍著吧，過一年是一年。”
它大聲說：“
我哪兒都不去，我不要離開你們！”
小松鼠想幫它解開鐵絲，它用爪子抓，用牙齒咬，可是沒有用。它對小松鼠說：“
算了吧，就是綁著我也能長大．”
日子一天天過去，鐵絲嵌進它的身子。
喇叭花開遍山野的時候，大師又來了。這一回他帶了兩個徒弟。
“
小心，別碰斷了枝條。”
“
慢點，這條根要留著。”
大師指揮兩個徒弟開挖。鏟，鋸，剪。痛，哪兒都痛。天空是血色的。
大師小心翼翼地把它包扎好，然后，兩個徒弟抬起了它。它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了。它舍不得這里的一切。它的頭始終朝后，一路朝后。大家目送它離開，過后，松樹爺爺對小松鼠說：“
從此，它不是一棵樹了。”
若干年后，某地舉行大型盆景展，人們圍在一個樹樁盆景前嘖嘖稱奇：“
絕了，真像啊！
你看它的角，它的腿，這得花多少年工夫啊……”
走過來一對母女倆。小女孩對著它撓起了頭。媽媽說：“
這個盆景啊叫鹿回頭，它獲得了金獎。”
它真想對女人說：“
我不叫鹿回頭，我叫劫后余生。”
14
．下列對小說相關內容和藝術特色的分析鑒賞，最恰當的兩項是（5
分）
A
．小說開頭描寫小松樹“
它毫不猶豫的扭曲了白己”
表現了小松樹為了白己的理想面對不利環境主動改變白己、主動爭取機會的個性；從情節結尾來看這是一個巧妙獨特的伏筆。
B
．小說中的“
樹”
歷盡磨難，“
看來，它還有機會去實現夢想”
表明它雖經磨難不改初心的偉大“
性格”
，也巧妙寓意人艱辛成長的社會背景。
C
．小說中寫小松樹遭受種種白然災難，不能正常生長，深化了作者關于生態問題的思考也拓展了小說的主題思想。
D
．小說中關于“
大師”
種種“
加工”
細節的描寫，生動刻畫出“
大師”
們育才過程中的自我主義，這樣的寫法強化了“
育”
與“
被育”
的矛盾，富有諷刺意味。
E
．小說開頭說“
它的理想是將來能成為一棵參天大樹”
，末尾寫盆景“
獲金獎”
，其間暗含著一個道理：人生命運往往難以預料，歪打正著、插柳成蔭也是成功的一條路徑。
15
．小說中松樹爺爺說“
從此它不再是一棵樹了”
，有什么寓意？請結合全文簡要分析。（5
分）
16
．小說運用擬人手法，幾次寫老松樹的“
人啊，人！”“
孩子忍著吧”
之類的話語，這樣寫的作用是什么？試簡要分析。（5
分）
17
．“
我不叫鹿同頭，我叫劫后余生”
這句話，既是理解小樹秉性的關鍵，也是理解小說深刻主旨的關鍵，請結合全文進行分析。（5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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