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平是那種毫不浪漫的人,他年輕時就對愛情沒什么興趣,他總覺得,戀愛如果太投入,不會有什么好結果。他對別人的戀情也不關心,即使是身邊有人陷入熱戀,他也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會發覺,所以,當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女兒向恭平坦白戀情時,他真是嚇了一大跳。
女兒哭著說,和那個家伙已經交往一年了,自己聽從了對方的哄騙,盜用了公司的公款。恭平聽到“盜用公款”幾個字,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這一年來,女兒經常晚歸,自己卻沒有留意,身為父親,實在是太失職了!
看著痛哭失聲的女兒,恭平不禁心如刀割,問道:“你究竟盜用了多少公款?”
女兒答道:“大約兩百萬元。”
恭平嘆了口氣,這可不是小數目,世上這么多男人,為什么女兒偏偏迷戀上那種吃軟飯的小白臉?
這時,女兒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看著恭平,期待地問:“爸,你有沒有辦法……”
恭平為難地搓著手,他知道,自己根本沒錢。恭平在朋友的廠里擔任倉庫守衛,父女倆就住在倉庫旁的宿舍里,平時的收入只夠基本花費,可看著女兒期待的眼神,恭平還是堅定地說:“放心吧,爸爸會想辦法。”
那天晚上,恭平失眠了。他反復思考盤算著,不知不覺天快亮了。這時,門外發出沙沙的響聲,是家里的寵物狗長毛回來了。恭平怕狗運動不足,每晚都解開鎖鏈,放它自由行動。這狗無論晚上跑得多遠,天亮前一定會回到家里。
恭平看著寵物狗,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邊喂食,一邊摸著狗說:“長毛啊,這次的事,你也得幫忙哦。”
其實,恭平想了一夜的點子很簡單,那就是:綁架。
恭平心想:只要逛逛高級住宅區,就能在庭院里發現嬉戲的幼童,對這些有錢人家來說,兩百萬根本不算什么。而看玄關門牌就能得知主人姓名,一旦知道姓名,就很容易查到電話。
于是,恭平開始在四谷附近的高級住宅區物色對象,沒多久,他就找到了符合條件的家庭—那是一幢時髦的西式別墅,寬廣的庭院鋪著漂亮的草坪。草坪上,一個走路還搖晃的男童正在津津有味地玩著沙土。
恭平發現,只需通過玄關旁邊的小門,就能輕易地闖入庭院。孩子的母親似乎正在屋里接電話,雖然不時探頭望向庭院,但立刻又消失了身影。恭平心頭一跳:機會來了!
“小朋友,來,和伯伯一起出去玩。”恭平輕輕抱起男童,穿過小門就快步離開了……
當天下午,恭平在一個公用電話亭撥出了電話:“喂,是南云家嗎?您是南云太太?請您聽清楚—您的孩子在我手上,請在銀行關門前準備兩百張不連號的一萬元鈔票。區區兩百萬,我想今天就可以準備好吧?”
接著,為了加強效果,恭平用粗暴的口氣說:“老子可沒那閑工夫等到明天,我可是很沒耐心的!你們膽敢報警,小孩就立刻沒命!”
電話那頭顫抖著問:“小、小、小孩真的沒事嗎?”
“這點不用擔心,不過,你們如果不乖乖照辦,老子就一把捏死他!聽懂了沒?”
“好,好!求求您,千萬別傷害孩子!”
“兩百萬換小孩的性命,太便宜你們了,趕快準備贖金吧!”
恭平簡短地說完,立刻掛斷電話,心還在“撲通撲通”地跳著。他決定,過一個小時再撥第二通電話,在那之前,他得先陪男童玩。這個孩子似乎一點都不怕生,看到恭平對他招手,笑著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酒窩。恭平心想,要不是女兒不爭氣,自己也到了抱孫子的時候了……唉,這笨丫頭,竟然挑上那種爛男人!
下午兩點多,恭平撥了第二通電話到南云家,這次應答的是位男性,應該是男童的父親,他說:“我們已經遵照您的要求,準備好鈔票了。求求您,千萬別傷害孩子!”
恭平很滿意,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你們先把鈔票全部用熨斗燙平,捆成一束,要捆得像新鈔一樣……接下來的事我會再聯絡。”
第三次聯絡在六點過后,電話一響,同一個男人立刻接起來。
恭平問:“鈔票打包完了嗎?”
對方回答:“完成了,我的孩子還好嗎?”
恭平說:“他玩得正開心呢。贖金就由你來交付吧。你備好車子,別忘了帶手電筒,我會再打電話來。”
打完這個電話,恭平在晚餐的果汁中摻入微量的安眠藥,男童喝了就睡著了,恭平把他安置在倉庫一角。
和往常一樣,女兒七點多下班回家了,恭平觀察她進門時的神色,知道盜用公款的事還沒暴露,總算放下心來。他故作輕松地對女兒說:“那筆錢我跟廠里借了,明天就能籌齊。”
“真的嗎?太好了……”女兒眼中泛著淚水,突然,她低頭跪下,哭道:“對不起,爸爸,我絕對不會再犯。”
恭平感到一陣欣慰: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等女兒睡著后,牽著狗兒長毛,騎著自行車前往多摩川河岸。車程大約兩小時,在那里,他要辦一件事。
辦完事,回家的路上,恭平第四次撥電話到南云家,這時已經半夜一點。恭平指示對方:“立刻帶著贖金和手電筒開車到火車站,站前有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到那兒等我。如果老子發現有警察出沒,你的孩子就會沒命!”對方連聲答應了。
話雖這么說,恭平也知道對方多半會報警,他可從沒想過要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那么危險的地方。
兩點半,恭平已經回到家,他撥出了最后一個指示電話:“南云先生,你順著咖啡廳前的道路向北直走,抵達多摩川的大堤時再向右轉,順河岸走五百米后,你仔細注意河岸邊,應該可以看見一間破屋。你帶著贖金和手電筒去那間小屋,記住,只準你一個人去。從大堤上能清楚地看見河岸,如果你敢擅自行動,就永遠見不到小孩了。”
“知道了,我會遵照您的命令。”
“好,立刻行動。”
經過幾次電話指示的磨練,恭平下達指令的口氣越來越熟練。
打完電話,恭平就上床了,可他怎么也睡不著,身體很疲憊了,頭腦卻十分清醒。他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幅現在可能發生在多摩川河岸的景象—
一輪明月照著河岸,交贖金的男子環顧四周,警車說不定也來到了堤岸附近,可是,刑警無法走下大堤,因為警方不知道歹徒究竟藏在哪。如果刑警的行蹤暴露,孩子就性命難保,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
男子大步地走向河邊,河岸上看不見任何人影,但他一定會找到小屋,那是一個廢棄的置物間。男子走近小屋,小屋門上貼著一張白紙,男子用手電筒照向白紙,讀著紙上的文字,那是恭平用報紙上的鉛字拼貼而成的,上面寫道:“屋中有只狗,狗的肚子上綁著一只皮袋子,請放入約定的贖金,然后解開狗的鎖鏈,接著在小屋中等待一小時,才能走出小屋。別讓我聽到你向警方聯絡!膽敢違抗命令,后果自負!”
男子推開吱嘎作響的門,小屋中有個不斷動彈的東西,啊,是一只大狗。男子將那包鈔票放入狗腹下的袋子,解開鎖鏈,狗兒抖抖身子,便從小屋墻上的破洞鉆了出去。
即使有人在遠處監視小屋,也絕對不可能留意突然現身的狗兒,河岸上出現流浪狗本就稀松平常。
狗兒在河岸上奔跑著,不斷嗅著,速度逐漸加快,看來是找到了回家的路。它餓壞了,昨天中午之后,主人就沒有喂過它,它現在只想趕快回家……
恭平從未如此焦急地等待天亮,他幾次鉆出棉被,打開后門,向外遙望。天快亮時,恭平不小心打了個盹,突然,他聽到門外有聲響。
“長毛嗎?”恭平大聲叫著打開后門,狗兒立刻撲了進來,它腹部下方的皮袋中放著厚厚一疊紙包。
恭平忍不住叫出了聲:“太好了,我成功了!”
后續的工作一點也不費力。恭平等男童睡醒后,用自行車載著他去了很遠的幼兒園,將他放在安全的玩沙場,然后撥電話到南云家,告知男童的方位。隨后,他把錢給女兒送了過去。
當天晚報的社會版上,大幅報道了這起奇特的綁架案,敘述歹徒如何利用狗兒運載贖金。恭平看了報道才知道,原來南云家事先真的沒有報警,直到將現金放進狗兒的皮袋中,早上回家后才通報警方。報上說,南云家的處理方式嚴重妨礙了警方辦案,而且今天早上男童已經平安返家,警方一定更無心繼續搜查了。案子唯一的有力線索是狗兒的外貌,但是,送贖金的父親大概在黑暗中慌了神,竟然說:“那是一只黑狗。”長毛明明是一只褐色大狗……
托那位父親的福,恭平不用殺死長毛了,他實在不忍心殺死最大的功臣。恭平覺得自己運氣很好,看來可以放心了。
三天后的中午,兩位刑警造訪恭平家。刑警看到鎖在庭院里的長毛,立刻說道:“喔,就是這只!身懷巨款逃走的狗。”
恭平心頭狂跳:“您說什么?”
刑警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別再裝蒜了,恭平先生。麻煩你到警局走一趟吧。”
望著刑警自信的態度,恭平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可是,警方究竟是從哪里發現破綻的?在警車中,那位刑警有些同情地對垂頭喪氣的恭平說:“你那只狗啊,在綁著皮袋回家的路上,跑去了刑警隊長家。”
恭平不明白:“狗……跑去了刑警隊長家?”
“是啊,隊長清晨回家時親眼目睹的。”刑警解釋說,“你家的狗,看來跟隊長家的母狗是一對呢,難道你都不知道嗎?”
怎么可能?長毛明明早就過了那種年紀了……恭平望著窗外的街景,不禁喃喃說道:“怎么都是一個樣兒,凈挑到不該挑的對象。”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www.885221.com/gushihui/352901.html
相關閱讀:連環殺
提防照相機
該死的戰爭
口頭禪
善心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