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鳴山腳下有個小楊村,山清水秀,漫山是草,可就是窮得叮當響。也該小楊村時來運轉,去年開春時,省里下來一支扶貧隊,省農學院老教授周童親自擔任隊長來這兒扶貧。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周教授是搞畜牧出身的,搞扶貧自然離不開自己的老本行。果然,周教授來村上住了一個月,就找了一輛大卡車,運來50只自己培育出的高產奶羊,叫村主任老金好好組織大家把羊養起來,說這種羊一年能產兩窩崽,要不了一年,這50只羊就能變成三四百只,說得小楊村的人個個心里樂開了花。安排完養羊的事兒,周教授就帶著人走了。
轉眼一年多過去了,又到了寒冬臘月季節。這一天,周教授突然給老金打來電話,說省里馬上就要對這次扶貧工作開展考評,星期天他就帶人過來看看小楊村的羊養得怎么樣了。周教授還特別告訴老金一個內部消息:省里這次發下話來,哪個扶貧點搞得好,就再追加20萬元扶貧獎金;這20萬元能不能拿到手,就看小楊村的羊養得怎么樣了。
接完電話,老金愁得直想哭。原來,這種高產羊跟本地的土羊根本就是兩種養法,村民們不懂這種羊的養殖技術,沒養兩個月,就死掉三十多只,那些沒死羊的村民一看不好,干脆就賣的賣,殺的殺,好歹也算落點啥,現在全村就只剩下那么五六只羊。這會兒離星期天只有三天時間,他老金即使有通天本領,一下子也整不出那么多羊。
可畢竟是20萬哪,全村人幾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錢呀!有了這筆錢,村里能辦多少實事啊!老金急得嗓子眼直冒煙,連忙把村干部全喊了過來。大家一聽,頓時炸開了鍋,都說這20萬說啥也不能讓它跑了?梢涯牵玻叭f弄過來,這羊咋說也不能少于300只呀,就是把村里的土羊都加起來也湊不夠數呀!
婦女主任兼會計王寡婦邊納鞋底邊說:“到其他村借吧,先把扶貧隊糊弄過去再說。”老金聽了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上次為了爭這一個扶貧點,我差點沒和其他幾個村打起來。這次他們不往扶貧隊告咱的狀就謝天謝地了。”
議來議去,也沒議出個讓老金中意的法兒。村治保主任王大發咬著牙站了起來,瞪著眼睛說:“這樣吧,就說我這治保主任沒盡到心,讓人把羊給偷走了,要殺要剮,我王大發一個人頂了!”話音剛落,王大發的老婆就沖到王大發跟前,擂起拳頭就往王大發胸口打,邊打邊哭叫:“你個挨千刀的!你要有個好歹,這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讓我咋辦呀?”大家連忙過來勸解。老金不耐煩地瞪了他們一眼,訓斥道:“別吵了!要是蹲監獄能把那20萬弄過來,還用得著你們去?可人家不見羊能給咱錢嗎?”
大家又都沒了轍兒,會場內又是一片死寂。突然,有人驚喜地大喊了一聲:“去找楊校長想想辦法,他可是咱村的活諸葛呢!”老金一聽,心里一喜,可又很快涼了下來。那50只羊剛運過來時,楊校長就給老金說,得去找周教授,請他給派個技術人員來輔導輔導,老金沒聽他的,氣得楊校長扭頭就走了。這會兒再去找他,他肯接這個茬嗎?
可死馬也得當作活馬醫呀!晚上,老金還是硬著頭皮去了楊校長家。
誰知沒等老金把客套話說完,楊校長就一指頭把老金心里那層窗戶紙捅破了:“都是想給鄉親們辦點實事,你用不著和我繞彎子。實不相瞞,我有個親戚是個養羊專業戶,他家的羊少說也有二三百只,到時我把他的羊借來就是了。不過我有兩個條件,一是你明天就召開全村大會,宣布我為代理村主任,到驗收前這兩三天,全村人都得聽我調遣,要錢你得給錢,要人你得給人。第二,20萬資金到手后,你得拿出5萬塊錢把我這破校舍修修,不抓教育不行呀,要不拿著現成的饃你也不知道咋吃。”老金說:“行,行,只要能把那20萬拿到手,你說啥都行。”
第二天,老金果然召開了全村大會,宣布楊校長為代理主任,還專門叫王寡婦跟著楊校長,要錢的時候,只要不超過300元就直接給他。
這一天,老金正在家琢磨都過去一天了,怎么村里還沒看見一只借來的羊的影子?王寡婦忽然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楊校長正在領人拆木板橋呢!”那橋是通往山里頭唯一的一座橋,這會兒讓老楊說拆就給拆了,那還了得!老金罵了聲“敗家子”,連鞋也顧不上穿好,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到了山腳下,老金一看,楊校長果然正帶著王大發幾個人拆橋呢。老金火冒三丈,喝令楊校長立刻停下來。楊校長卻滿不在乎:“這兩天,我是代理主任,啥事我說了算。你要不想要那20萬,這橋我也不拆了,羊我也不借了。”老金不解地問:“那你也用不著拆橋呀,你葫蘆里到底賣的啥藥?”楊校長死活不說,只說讓老金把心放到肚里。老金拿他也實在沒轍,問:“那羊你什么時候給我借過來?”楊校長說:“下午我就去,不過你得讓會計先給我拿點錢來。”
到了傍晚,還不見楊校長趕羊回來,老金坐不住了。到楊校長家一問,楊校長老婆拿出一張紙條,老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楊校長要他明天一早務必把全村人都集中到大山腳下,聽候他調遣,否則,誤了那20萬,他一概不負責任。
第二天一早,老金就遵照楊校長的布置,用電喇叭把全村人喊到了大山腳下。等了大半天,才見楊校長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 *** 袋急匆匆地趕來,一見人全來了,就揮手讓大家全到對面的山上去。老金一把拽住他,問他這到底是要干什么?借的羊在哪里?楊校長一指對面的山上說:“羊全趕到山上了。這可是借的羊,丟一只都得賠不少錢,鄉親們全都得上山看羊去。再說,我也是為了你好,等會扶貧隊來了,也省得大家一不小心說走了嘴。你和村委會的人到時把扶貧隊領到山腳下就是了。”說著又留下王大發幾個壯勞力修橋。老金暗暗感到奇怪:這一會兒拆一會兒修的,到底要干啥?再說這橋哪是一會半會兒就能修好的?老金追著楊校長非要打破砂鍋紋(問)到底,楊校長卻理也不理,扭頭就?著河水帶著全村人上了山。
就在這時,周教授帶著扶貧隊浩浩蕩蕩地來了,還帶了攝影記者。周教授見了面就問老金羊在哪兒,老金忐忑不安地說:“在山上呢,鄉親們都在山上放羊呢,我這就帶你們去。”心里卻在想:“老楊啊,你可快點把羊趕出來呀。”
剛下過雨,山路泥濘難行,大家舉步維艱地往山腳下走,褲腿上全沾滿了泥。有人不耐煩地問:“到了沒有呀?還有多遠?”
“就到了就到了。”老金嘴上應著,心里卻想,“你們要說不去了才好呢!”可周教授卻一點回頭的意思也沒有,大有“不到長城非好漢”的勁頭。周教授和扶貧隊員們吃力地來到山腳下,舉目望去,卻不見一只羊的影兒。周教授氣憤地問老金這到底是咋回事?
老金急得汗都出來了,正急著在肚子里編詞呢,忽然聽見扶貧隊有人興奮地高喊起來:“羊,羊,滿山都是羊呢!”大家抬頭一看,可不是嘛,200米開外的羊鳴山山坡上,滿山遍野都是一簇簇白色的羊群,山谷里不時地回蕩著“咩咩”的羊叫聲。
周教授興致頓時高漲起來,一揮手:“走,上山看看!”到了橋邊,卻發現橋已沒了,王大發帶著幾個村民正在抓緊修橋呢。老金連忙走上去,抱歉地說:“周教授,不好意思,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雨,把橋沖壞了,我正叫人修呢。這河水可涼,要不,我背您過去?”
周教授擺了擺手,說:“算了,又不是沒見過羊。來,小王,給我在這兒留個影。”攝影記者小王連忙跑過來,以滿山白花花的羊群為背景,咔嚓一聲給周教授留下了一張滿意的照片。
驗收完畢,老金安排周教授去村里吃飯。周教授不肯,說什么也要走,并告訴老金他回去后一定想法把那20萬元給他爭取過來。老金感激地連連點頭稱謝。
周教授一行人正要上車走,忽然聽見山上一陣騷亂,抬頭一看,只見一團白影正從山腰上骨碌碌地滾落下來。老金心里一驚:“壞了,莫不是摔死了一只羊?這下又得賠錢了!”
還沒等大家弄清是怎么回事,王寡婦的兒子小山大驚失色地跑了過來:“不好了,楊校長從山上摔下來了!”周教授吃了一驚,連聲問是怎么回事?執意要去看看楊校長。老金說:“羊太多了,楊校長是帶人上山看羊呢,您回村部休息,我去看看就行了。”傻頭傻腦的小山跺著腳說:“嗨,山上哪有羊呀,那是楊校長給我們一個人發了一條白尿素袋披到身上裝羊,楊校長剛才一不小心摔下來了!”
“。”老金這時才明白楊校長為什么要拆橋了。在場的人全被小山的話驚呆了。
周教授氣得臉色發青,不顧人們的勸阻,扭頭就跳入冰涼的河水中向對岸山上趕去,老金心里七上八下的也跟了過去。
趕到出事地點時,楊校長滿臉是血,臉色慘白。周教授扶起他,流著淚說:“老楊,你放心,我一定嚴肅處理這個問題,對那些弄虛作假的決不姑息遷就。”楊校長掙扎著說:“周教授,別怪老金,他還不知道這事哩。都是我不好,出了這么個餿主意。周教授,我們這兒太缺技術了,下次再給我們羊,別忘了也給我們請個技術人……人……”話沒說完,楊校長就痛得昏迷在周教授懷里……
周教授氣呼呼地帶著扶貧隊員走了,楊校長也被周教授叫人抬上車,親自送進了縣醫院急救。老金也跟著去了縣醫院,在病房照看楊校長。不過老金從這時起得了一種怪。翰还馨滋旌谝,只要一閉眼,滿腦子里就都是滿山的羊影在亂跑,滿耳朵都是“咩咩”的羊叫聲在回蕩……
兩個月后,周教授帶著20萬扶貧資金又回到了小楊村,這不是上級撥的扶貧獎金,而是周教授的實驗經費,同時還帶來了100只羊。這一回他沒有急著走,而是親自給大家講了一堂如何養羊的技術課,還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農學院已經決定要在這兒建一個高產奶羊實驗基地,近期就要派老師到這兒進行為期一年的蹲點扶貧。
這喜訊一傳開,立刻在小楊村引起一片歡呼,整個村莊響起震耳的鞭炮聲。不過周教授只用15萬元作為村里的扶貧款,余下的5萬元,周教授來到村小學,親手交到傷愈出院的楊校長手里,作為學校的修繕費用。周教授和楊校長心里都明白:治貧先治愚,要想羊兒滿山跑,不花大力氣抓教育是絕對不行的。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http://www.885221.com/gushihui/392668.html
相關閱讀:不孝的女兒
撞臉了
幸運之神
要怪就怪生錯病
新傳說: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