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母親的心事最容易猜了,因為她心里裝的,都是孩子……
十八歲那年,他離開農村老家到縣城去上高中,平時學習緊張而忙碌,每個月只能在月末回家一次。
高二的那年夏天,學校要組織學生去市里參加一次作文比賽,語文老師選中了文筆優美的他。在激動之余,他卻發現去參加比賽的日子,正好是學校放假的日子,也就是說,想要參加比賽,就不能回家了。
自己家里沒有電話,他跑到學校的小賣部,打通了鄰居家的電話,請鄰居幫忙去叫一下母親。
母親聽他說要去參加比賽,高興地說:“去吧,好好比賽呀!”
他卻猶豫著說:“可是,那樣的話,我就不能回家了……”
母親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這孩子從小就戀家,也戀娘呢。她想了想,笑著對他說:“你去市里比賽回來,長途客車不在小鎮停留,但總要路過那里呀,那天小鎮趕集,我正好要去辦點兒事,不如順便在路邊等著,你透過汽車的玻璃窗,就能看到娘了!”
他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盡管不能回家,卻能看到娘,哪怕只是沖她揮一揮手也好呀!于是,他放心地去參加比賽了。等到返回學校時,他特意挑選了靠窗的位子,車輪滾滾之際,他看著車窗外那些一閃而過的房屋和行人,想象著將和母親有一次特殊的會面,心里竟有幾分激動。
從市區到小鎮,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因為準備比賽,他已經接連好幾天沒有睡好,不知不覺中困意襲來,眼皮沉重得睜不開。他想稍微打個盹兒,就特意叮囑坐在旁邊的同學,路過小鎮時,一定要叫醒他。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車窗外萬家燈火,汽車早已駛過小鎮,就快要到達縣城了,他氣急敗壞地問同學:“路過小鎮時,你怎么不叫我?”
同學十分委屈地回答:“哎呀,你睡著了,我也睡著了呀!”
每天從市區路過小鎮的客車,至少有二十多輛,他想象著母親沖著一輛輛客車擺手的樣子,心中追悔莫及,卻又無可奈何;氐綄W校,他立刻跑到小賣部,再次撥通了鄰居家的電話,話筒那邊傳來的居然就是母親的聲音,原來她猜到他要打電話,早就在鄰居家等候多時了!
“娘,我……”他不知道如何向母親解釋。
“兒子,看到娘了吧?我很早就去小鎮了,看著從市區開過來的客車一輛又一輛地開過去,等到最后一輛開過,我才回家。”
母親開心的笑聲,讓他果斷地決定,要撒一個小小的謊:“娘,我看到你了!可惜那輛車開得太快了,我沒來得及揮手,汽車就跑出去老遠了……”
“看到了就好,娘沒有白跑這一趟。”母親欣慰地說完,忽然又像個小孩子一樣逗他,“你真的看到娘了?那你說說,娘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藍襯衣!”
“說對了,看來你沒說瞎話。”母親在電話那頭“咯咯”地笑著,他卻久久地握著話筒,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因為,自從父親在五年前去世,母親只能依靠種田來支撐這個家,日子過得非常節儉,她僅僅在他上高中的那年,因為要參加他的開學典禮,特意買了一件藍襯衣,此后,她再也沒有為自己添過一件新衣服。兩年來,每次去鎮里送他回學校,母親總是鄭重地穿上藍襯衣。
這次,自然而然也不會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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