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車上碰到一包工頭，他自稱是修路的。我說，修路掙大錢��！他說，能掙到小錢就不錯了！問其起因，答曰，打個比喻吧，十塊錢的成本，也就是兩三塊錢用到路上，還劃定我們保障品質，咱們怎么能保證質量？我提出了許多疑難，比方，能夠工程招標，有監理職員，有一套嚴厲的軌制流程等等。他笑了：你認為管用嗎？層層扒皮到什么水平，是你難以想象的。
既然難以設想，我就從史料中找點證據，幫他算一算吧。清朝時，京城中的工程，都要先派勘估大臣考察�？惫来蟪紟е煌墑e的隨員，前呼后擁地來了，成果天然是大家一致以為應當建筑；朝廷接到申報表，派出承修大臣修造，同時派出監督委員進行審核。全部程序仿佛非常完美。然而，采買木料必須去承修大臣指定的木場,詞語，價格也由承修大臣敲定。破綻出來了，由于采買價格不是市場價錢。木場賣出十塊錢的木頭，承修大臣得三塊，監視得一塊，勘估大臣得一塊，其隨員得半塊，兩位大臣的衙門書吏合得一塊，經手者又得一塊，木場實際只得兩塊半。因為領款程序繁瑣，每次只能從戶部領出一局部，一個工程需分期分批一年付清，除去旁邊損耗，木場實際得了兩塊錢。這樣，木場要想不賠錢，兩塊錢的木頭至少定價到十塊。何況，他們還必需小小地賺一點呢。光緒年間，天子要到天津校閱軍隊，建造了若干常設營房，報銷一百六十萬兩白銀，李連英一人獨得七十萬兩。這樣的本錢，商家能不上調價格嗎？人人都說商人黑，殊不知商人只是替官人背了個大黑鍋。
有人說，我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不給回扣，你能把我怎么著？當年，真有人這么做了。慈禧太后讓內務府某大臣采買燈籠數百盞。該大臣自恃跟慈禧關聯鐵，不一層層地交代下屬去辦，而是親身到商店買來了。良多人少了揩油機遇，燈籠的價格即時降下來，省了不少錢。該大臣很愉快。燈籠剛掛上，上面忽然被抹了臟貨色。慈禧經過期，有人說，這燈籠是誰買的？咋這么臟呢！慈禧大怒，叫人把燈籠全體砸碎，把采買大臣找來，讓他一片一片地拾起碎玻璃，直到全部拾凈為止。
本想給上司省錢，卻落得如斯下場，誰還敢無端剝奪別人拿回扣的機會？
如此看來，這些搜刮回扣的人都是壞蛋？也不必定。他們敢拿回扣是因為人治的社會給了他們權利跟機會———一定是給他們機會了。把白面饅頭放在“餓狗”眼前，卻告誡他們不要吃，跟他們講道德，講廉恥，這不是真傻，是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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