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行囊里取出一雙黑布鞋時,妻笑了,你累不累啊!不遠千里的你又把爛布鞋帶回家,你不嫌行李大啊!我苦笑了一聲,誰讓你老公愛戀舊啊!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情,只因這是娘留給我的最后一雙布鞋了。帶著這雙鞋好像娘一直陪伴著我。已隨俺天南海北走過了幾個春夏秋冬。鞋面的外層側面有幾處掛爛的地方。鞋頭的爛口子大些。還好內層無大礙。鞋底已磨損了已有三分之一。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的針腳。
秋日午后,一陣風吹過,陽光從小院中桐樹葉子里晃出來,一道道光束斜斜地鉆進了上房屋竹簾的縫隙里,灑在竹椅的腳下。娘仰躺在椅子里。癌癥的病魔折騰的娘一會兒眉頭緊皺,牙關緊咬。盡管如此,也抵不住娘來自骨髓深處的疼痛。禁不住輕輕呻吟了一聲,轉了個身子,側著蜷縮在小被子里。娘,很疼吧!打一針吧!看著娘那張消瘦的幾乎只剩骨頭的蠟黃的臉。我在她耳邊輕聲問。娘擺擺手,接著又微微點點頭。娘的神志已有些模糊了。我給娘注射了一支杜冷丁后。不那么疼了,娘把身體轉過來看著我問我要布鞋不?小屋柜子里還有一雙。你看合腳不,合腳就拿走吧!看我這身子骨,怕是沒幾天了。做鞋已是不可能了。也沒人給你做鞋。我心里一陣痛楚,眼淚一點一點的掛在眼窩里,幾乎奪眶而出。我趕緊說去小屋柜子里找鞋,轉過身擦了擦眼淚。
一雙娘納的布鞋捧在我手心里。娘做鞋的情景浮現在眼前。首先做的是袼褙。農閑時節的好天氣里,娘先熬好一小鍋面糊,搬出四方小吃飯桌,支在小院的太陽地里,找出破得不能再穿的舊衣服、鋪單、被里。撕成一片一片,再將一塊塊邊角料兒疊加起來,鋪平、鋪勻,一層面糊一層布,啪啪地拍著桌面,把四層或者五層舊布拍得緊緊實實地帖在一起,拍的雙手紅紅的。接著糊在門板上,用兩條凳子架住一塊門板,太陽足,半天的工夫就曬干了。等晾干后揭下來就成了袼褙。下來,娘從枕頭下面<紅旗>雜志里的書頁里取出大小不一的紙鞋樣。有父親的,弟弟妹妹的,我的,還有奶奶外婆的。娘按照這些大大小小的鞋樣,用大塊的原料比試好,再用嶄新的白棉布、白洋布上下蓋面,拿出一把大剪刀依照鞋樣剪下來。剪好后,娘先把鞋底邊纖好。接下來開始納鞋底了。娘取出那個結婚陪嫁來的紅色的針線筐。納鞋底的工具都在里面,錐子,頂針,縫衣針。
白色的納底繩。一般鞋底為五、六層袼褙。娘坐在靠墻的屋檐下,用錐子在鞋底上扎出一個小孔,把針從小孔中穿過去,再用頂針一頂,翻過鞋底,捏住針將繩拽出,直到再也拽不動。這時母親就將繩在錐子把上挽兩三個環,用力將繩拽緊。繩磨毛了,她就用嘴唇抿一下。針扎澀了,她就在前額的頭發中蕩一下,再鈍了,就用磨刀石磨尖了。納鞋底是一個技巧中帶著力氣活,往往納一會鞋底,臉上就會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來。調皮的我,曾經用足力氣試過,就是扎不透。成家后,看到娘布滿雙繭的手,額頭的皺紋,才慢慢明白布鞋多么來之不易,凝聚了娘多少精力和汗水。熬壞了娘曾經明亮的眼睛,花白了娘多少的頭發。 1 2 下一頁 尾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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