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不會住在小區的廉租房,130平方米的房子,被房東隔成6間,每間租金500塊。六家人共用廚房、衛生間、走道……小梁是其中之一。樓道里一件大“家具”是他的標簽:三輪車,放有玻璃罩加平口鍋,上書四個大字:五谷煎餅。
剛開始,對這新來的鄰居我是悄悄的煩:忒吵了吧!早晨四五點,雷打不動地響起來:和面、磨漿、切香菜和蔥花。聲音壓抑而小心,如小梁最初行走在樓道里的姿態。
但日子久了,大伙發現這個山東小伙性格真是好得不尋常。一天,一個時髦女郎一邊打手機,一邊對著煎餅指指戳戳:“這,不要!”“那,也不要!”反復十幾次。
換我,早發飆了。但小梁說:“沒關系,我慢慢挑。”零點幾毫米大的香菜殘片也被他耐心地挑了出來。任勞任怨、笑臉相迎,令“小梁煎餅”漸漸成為我們小區最受歡迎的早點攤。
沒料到,這只是第一階段的戰役,小梁有他的萬丈雄心。
一年后,他移師北上,把店鋪搬到馬路對面的超市中。露天攤罩上了大屋頂,無疑舒服了許多,可這成本不上去了?4平方米的商鋪一個月的租金少說也要三四千呢。
“你想清楚啦?”
小梁笑而不答。他埋下頭來炸薄脆。“行家”說過,煎餅好吃與否,全在薄脆上,炸得不好,軟趴趴的,像糨糊;炸得好,一咬下去嘎嘣脆,滿嘴生香,吃了還想要。小梁的薄脆,屬于后者。那投入勁兒,與大學生做高考題有一拼,興奮、全神貫注、雙眼賊亮。大冬天也鼻尖冒汗——別說吃煎餅了,光看到這一幕已覺得饞。
又過了一年多,小梁“移師”的秘密終于揭曉。這時,4平方米的店鋪已擴至8平方米,老家的弟弟被他帶出來,打理多出來的空間:杜五烤腸、王老爹臭豆腐、方大姐魷魚串……都是小營生,卻基本沒斷過人,特別是上下班高峰時段,煎餅攤前兩列縱隊排開,兩口鍋同時開煎。
營業額有多大?
問他具體數字,小梁避而不談,一笑而過。但小孩兒上了附近的幼兒園、交得起8000元贊助費和每月900元的入園費,確是不爭的事實。
一天,他心情大好,跟我聊起“搬家”的初衷:“我挪到超市,是經過盤算了的。路邊攤成本低,可缺點也明顯:第一客流量不穩定,而這個超市呢,規模在咱社區排前三名,方圓十里的人都來購物;第二室內的攤點看著干凈,符合綠色食品的要求……”
與同行相比,小梁的煎餅攤別有特色:他用六必居的醬料,再擱上幾粒焦香的花生;媳婦是“外交家”,嘴巴甜得很,基本上見一面,下次就能跟顧客聊附近哪家幼兒園贊助費便宜……有了親和力、可識別性,難免把市場做大。
通常19:30,超市就關了門,小梁怎么辦?他見縫插針,冬天早早歇著,到了夏天就在超市門外的空地上擺出了麻辣燙!
一天,偶然聽到小梁溫情地與老婆說話。
“過幾年咱也買個房。”
“啐,瘋了。北京的房沒一兩百萬哪下得來?咱不做那夢!”
“誰說在北京買了?!要買,俺就在乳山、日照買,吃喝說話都習慣,依著山,靠著水,到北京才一晚上的車程。”
說著說著,他的眼睛瞇起來,白白的胖臉上泛著幸福的光。面前幾盤平菇、幾盤毛血旺、幾盤毛豆,裊裊升起的青煙像社區晚上熱鬧多情的煙花。
回來把小梁的故事說給“剛畢業就失業”的表弟聽,他撇撇嘴:“從早干到晚,不累呀?煎餅果子?也太沒面子了吧。”
我也撇了撇嘴,不再吱聲。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rensheng/967730.html
相關閱讀:時間留下的總是真
保持住心理年齡年輕的途徑
每年一信
松垮的黃襯衫-心靈雞湯
把握一顆珍珠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