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們小區的看門人。花白凌亂的頭發,干枯褶皺的皮膚,渾濁無神的雙眼,“千溝萬壑”的臉龐,這就是他的一幅速寫,充滿了滄桑的味道。
他約莫七十上下的年紀,總愛穿著深藍色的布褂,陳舊的黑布褲,還有一雙“亙古不變”的老布鞋。每天,他都騎著那輛“古董級”自行車,在小區里悠閑自得地晃來晃去,此情此景,和周圍的豪華轎車,時男潮女,形成了鮮明對比。更出奇出格的是,有天中午,我放學回家,看見他正坐在一張枯舊發霉的藤椅上,戴著老花鏡,津津有味地看著什么。走近一瞧,原來是一本已經發黃卷頁的《毛主席語錄》!而他腳邊的方凳上,那臺“風塵仆仆”的小收音機里,正起勁地放著《東方紅》《十送紅軍》《映山紅》等老歌。目睹著眼前這滑稽的一切,我真是哭笑不得!
他亦是一個少言寡語的人。小區里,每天人來人往,歡聲笑語不斷,而他,卻始終是陪襯,是一片灰白的底色。每次看見他,都是一個孤寂單薄的身影,微微佝僂著背,伸著頭,賣力地做著分內的事,神情平靜而淡然。有幾次,與他短暫的目光相接中,我似乎從中看見了,深深的落寞和自卑。他,像是從舊畫里走出來的人,古舊、沉默而又卑微,與我們之間,隔著一段長長的、飄渺的距離。
平平淡淡地相處了幾年,我和他早已面熟,卻不曾說過話。然而,一個月前的中午,我正準備去公交站臺坐車上學,他卻在身后急急地叫住了我:“嘿,小家伙!”我有些吃驚,遲疑地轉過頭。只見他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少有的柔和的神情,深深的皺紋也微微舒展著,原先無神的目光也清亮了許多。我疑惑地注視著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并沒讓我等多久,便簡潔干脆地問道:“這幾天,你好像晚上十點多才回家呀?”“嗯。”我點了點頭,解釋道:“今年上高中了,緊,每天都要上三晚上到十點十分呢。”“那你不就得每天都從小區的大門繞道回家了嗎?”(小區的小門,就在我家所在的單元樓門口,但是按規定,每晚九點半就關了)“是啊,路挺長,天又黑,真像走迷宮似的。”我稍稍調侃地答道。他聽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天晚上,下起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秋風瑟瑟地掛著,卷席得枯葉紛飛,夾雜著細密的冷雨,蕭蕭而下。我拉了拉毛衣的領子,走下顛簸的校車,走進了蒼茫的雨幕。突然,我愣住了——他穿著破舊暗淡的軍大衣,撐著一把黑色的老布傘,在那凄風苦雨里,好似站成了一尊雕塑,讀后感?匆娏宋遥哪樕项D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一朵盛開的菊花,一疊聲地說道:“好好好,總算等回來了。從今天起,別從大門繞道了,爺爺每晚準時給你開小門。”一邊說著,一邊慈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手上厚厚的老繭刮疼了我,但是我卻沒有躲開。一股暖流在我的心里,潺潺地流淌。
從那以后,他每晚十點半都來為我開小門,從未間斷,風雨無阻。每次,漆黑的夜幕中,遠遠地看見小門邊,那抹昏黃柔和的光亮,我的心便會被暖暖的填滿。
漸漸地,在日復一日的和閑談中,我發現了他的,他的真誠,他那顆金子般的助人之心。他低下的社會地位,寒酸古舊的穿著,自卑孤僻的性格,似乎不再那么刺眼突出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在不斷縮短、縮短……
然而,不久之前,他卻突然不告而別。但是,新來的看門人卻因為他的叮嚀,仍舊延續著那溫馨的“的守候”。新來的看門人告訴我:“老人的腿在插隊時烙下病根,舊病復發,回家靜養去了。”我又問:“他那么老的年紀,該享享清福了,怎么還出來做事?”新來的看門人又說:“老人的兩個子女都下崗了,他一心想給子女減輕點負擔,于是就自己到小區物管來找事做了。”我聽后,良久不言。
此后的一段,我總會習慣性地,尋找那個騎著老車的身影;每次路過他曾經值班的小屋,我也會停下匆匆的腳步,投去我敬意的一瞥。
原本以為,人與人之間,隔著萬水千山的距離。
不曾想,因為有愛,距離便不復存在。
時下,已是晚秋,小區里的菊花,盛開得絢爛而忘情,我相信那定是張張燦爛的愛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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