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公司的骨干,是一位有為的青年。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剝奪了他的一切。
他失明了,殘廢了,被公司開除了,女友棄他而去。
于是,他開始意志消沉。他覺得上帝何其殘忍,給了他一切卻又剝奪了幾乎全部;他覺得何其不公,對別人總是如此好對自己卻不肯給予一絲光明;他覺得命運何其不幸,以前總覺得唾手可得的現如霧里看花,可望而不可及。
滴酒不沾的他開始用酒精麻痹自己,醉了便倒頭就睡,醒著便貪婪地在霧里繚亂中吸著一口又一口煙。
他的母親勸了他多少次,他卻執意不聽,一意孤行。他的母親見他如此固執,便撂下一句話:你要是再這么消沉下去,我就不管你了,每天只叫你起床,吃飯,睡覺!
他自然是不信的,是夜,他躺在床上,繼續著第無數個失眠的,直到不知何時入睡。
“起床了。”
“吃飯了。”
“不早了,該睡覺了。”
他不敢相信這一整天母親居然真的只對他說了這三句話,淡淡的語氣平靜無波,他感到有些心緒不寧,可他生性倔強,不愿就此服輸,也就沒有多搭理母親。
從這天起,他一天只有三個時候能聽到母親的聲音。一開始,他還真有些慶幸他逃離了母親的嘮叨,不過很快他就不適應了。冷空氣突至時,他會在打一個噴嚏的同時腦海中浮現出母親的那句“讓你多穿點不肯,受涼了吧,快把衣服加上。”他搖搖頭,把這些想法趕出腦海。
他真的有些惶惑了,母親該不會真的他了吧?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就心中一陣顫抖,不,不,他要振作,他要重新飛起來。
一次次的沒有磨滅他的,一次次的失敗沒有擊垮他的意志。他終于了,在他所在的城市,小有名氣,一位盲人總經理是罕見的,于是他被請到各地演講。
他想,這下母親總會愿意理我了吧,可是仍是那不變的淡淡的語氣,不變的三句話,幾年如一日。
他終究是幸運的,一天他接到了秘書的電話,話語中掩不。“太好了總經理,小學作文,找到可用的眼角膜了!”
厚厚的紗布被一層層揭開,他眨了眨眼,有些艱難地適應突如其來的光明。當他完全適應后他看到床邊圍滿了親朋好友,歲月帶來的改變時無法遮掩的,他們大多臉上添了皺紋,不再年輕,床頭放著一只錄音機,他沒見過,可看樣子也用了不少日子了。他逐一掃過眾人,猛然發現,母親呢?
他的顫抖著手,打開錄音機——
“起床了。”
“吃飯了。”
“不早了,該睡覺了。”
仍是那不變的淡淡的語氣,仍是那不變的三句話,他聽了,仍是幾年如一日的心悸。
他猛然抬頭,驚恐地看到墻頭掛著一幅黑白照片,里面的母親正淡淡地對他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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