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五點整，東方升起一抹魚肚白，老太太準時醒了，笨手笨腳地弄亮窗頭的燈。比平時早了半個鐘頭醒，老太太嘆了口氣，人上了年紀之后睡得少了。
老太太心情不錯，打開收音機，調到養生節目，然后從冰箱里取出一個饅頭就著榨菜吃了便是早餐——不是說老太太吃不起好的，而是她懶得準備了——她獨自一人，老伴去世，兒女不在身邊，早飯將就一下就可以了！
吃著吃著，電話突然響了。
“誰呀？這么早就打電話？”她納悶。
“拜年了！新年快樂，萬事如意，天天健康，事事順心啊！”電話那邊，是一起在“老年活動中心”打牌的老朱，一早便來賀新年，老太太一愣，是啊,周記，今天大年初一啊！她真是人老了，記憶力也變差了，老太太一下回想起昨晚和兒女一起吃年夜飯的場景，不由得露出極安詳的笑。
“老朱哎，你也是！一切順利，天天開心！”老太太急忙回道，一邊說著吉利話。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小孩子的哭聲，老朱著急地壓低了聲，快聲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小孩子纏著我要糖吃呢，那我先掛了！”話音剛落，電話那頭便沒了聲。
老太太握著話筒愣了半天神，緩了會兒才埋怨道：“這老朱，脾氣還是那么急，突然掛了電話嚇死我……”
“呸呸呸”老太太捂住嘴，這大過年的，怎么好說什么“死不死”的！真是老糊涂了。
老太太換了個電臺。
電臺里一個大媽正哭訴著兒女如何如何的不孝順。老太太一陣慶幸：自己的二子一女都是事業有成，各自成了家，有了孩子，每個月都不忘給她寄些生活費。盡管老太太自己的退休金足夠了，但她很樂意享受這份孝心。美中不足的是，兒女們都很忙，沒什么時間陪她，孫子孫女也不常來玩。
老太太心里有點難受，但很快就安詳地笑起來：兒女各自好就已經很讓她開心了，人多了嫌吵，她想。
電話又響了，老太太跑去接。
“喂，媽！”是大兒子，“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謝謝兒子啊！你也是啊！你們在外地，自己多保重身體……我孫女好不好�。磕憷掀鸥銢]鬧別扭吧？”老太太掰著手指一樣兒一樣兒地數過去。
“媽你別操心了！我們好著呢！”大兒子是一家海鮮餐館的老板，“媽我跟你講，剛才我讓我那個司機小劉往你那兒送海鮮，你待會兒下樓拿 一下！我給你挑的都是上好的食材……哎喲媽我要掛了，我去餐廳一趟。有點兒狀況，再聯系啊，媽！”說著，大兒子在那頭穿大衣，穿鞋，急忙奔出去了。
老太太嘆了口氣，大兒子最忙了，昨天剛在這兒吃完年夜飯就帶著一家開車回了外地，不過大兒子最有出息，她愉快地想，倒是那海鮮，一個人恐怕吃不完，不如叫女兒一家過來吃吧！反正女正家在市內。
正想著，老太太便拔通了女兒家的電話。
“喂，女兒�。�”
“是外婆吧？我是您的外孫女啊！我媽媽不在家，她出去采購了。”
呀是外孫女兒！老太太一陣欣喜：“寶貝啊，新年快樂，學習進步！你想不想來外婆這兒吃海鮮？”
外孫女脆聲聲地應了一句：“新年萬事如意，”卻又支吾了半天，“外婆呀，我和媽媽都對海鮮過敏，不能來了！”
老太太一愣，嘆了口氣，真是糊涂了！連女兒和外孫女不能吃海鮮都忘了！最后只好悻悻地掛了電話。
老太太有些悶悶的，她隨手拔弄了幾下收音機，調了個臺。
電臺里是個說話像青蛙叫的男主持，翁聲翁氣地念著稿子：“現在社會上出現了許多‘空巢老人’……”
老太太怔了怔，自己該不會就是“空巢老人”吧？老太太皺皺眉，這大過年的，想這些晦氣的干什么？
電話毫無懸念地又響起來，是給老太太送海鮮的司機小劉，說是海鮮送到樓底下了。
老太太急忙換了件喜慶的衣服，下了樓。
與司機小劉寒暄了幾句，接過海鮮包裹匆匆上樓，在門外就聽見家里電話急促地響起來。
老太太心里想著該不是小兒子來電話了吧？于是匆匆忙忙地開門跑去接電話。
海鮮包裹漏了水在地板上，老太太一急便直直地滑倒在地上，痛呼了一聲。
老太太上了年紀，這一摔便覺得全身都散了架，她掙扎著拿 起了電話。
“媽，新年快樂，一切順遂！”小兒子教師出身，說話都文縐縐的。
“哎喲哎喲，我的兒啊，我的腰快斷了……”老太太疾呼。
等老太太醒來，是在一片白色的醫院里，大過年的進了醫院，真是倒霉！她想著，周圍，冒出幾個人把她的病床旁圍滿了，這不是幾個兒女嘛！
老太太心里一下開心起來，腰也不疼了。
這一下摔得挺值！老太太安詳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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