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壽老先生在形容三國美男子的姿容的時候,詞匯貧乏得簡直令人發指,“身長八尺”基本上是三國帥哥必備條件,“容貌甚偉”這一句也是不可或缺的,“有姿容”“美須髯”出鏡頻率也很高。比較特殊的印象中只有公孫瓚的“大音聲”(難道嗓門大也可以加分),孫策的“美姿顏,好笑語”以及“市民皆呼為孫郎,百姓聞孫郎至,皆失魂魄”(一看就是超級偶像),此外還有一些美得比較另類的,代表人物何晏,“晏性自喜,動靜粉白不去手,行步顧影”,堪稱后世自戀的水仙花美少年之鼻祖;另一個被稱為“少有節操,美儀容”,“為人白皙,威儀可觀”的駙馬滕胤,得到上述評語的時候才十二歲。ü魇钦?)“有容觀姿貌”的呂范喜歡漂亮衣服,被人向孫權密報呂范“奢麗夸綺,服飾僭擬王者”,不是孫權大氣,險些因為華衣美服丟了前途?傊m然陳老先生沒有細加描述,但三國的帥哥,實在是千姿百態,數也數不盡。
崔琰出身清河崔氏,這一氏族在整個魏晉南北朝時期都是北方最顯赫的士族之一,牛得連和皇室結親都不屑。崔琰本人聲姿高暢,眉目疏朗,須長四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曹操覺得自己相貌不好,不足以用威儀震懾匈奴使者,于是命崔琰假扮自己,曹操本人則提刀立于床頭,裝作侍從的樣子,則接見完畢后,曹操派間諜去問匈奴使者印象如何。使者不假思索地說: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表槺阏f一句,這個獨具慧眼的使者后來被曹操派人追殺……可見眼力好固然重要,想要活命還需管住自己的嘴。
崔琰沒有管住自己的嘴,或者說,在曹操公然稱王后,他干脆就不想活了。崔琰曾向曹操舉薦過一名小官楊訓,楊訓在曹操稱王后上表歌功頌德,極盡肉麻之事,被時人譏笑,崔琰叫人拿來楊訓的表的草稿看了看,寫道:“省表,事佳耳!時乎時乎,會當有變時。”看了你的表了,里面說到時,時啊,時這個東西總會變的呀。曹操聽說后認為崔琰的口氣充滿譏諷,大怒,將崔琰罰為徒隸,崔琰仍不屈服,最終被曹操所殺。
其實崔琰的正直,曹操早有領教,早在曹操打敗袁紹駐扎冀州的時候就碰過崔琰的釘子。當時曹操很高興地說:“冀州的戶籍竟有三十萬人之多,可真是個大州!”崔琰回答說:“現在天下大亂,袁氏兄弟又互相殘殺,百姓苦不堪言。您來到這里,也不先問問百姓的生活如何,救他們于水火之中,反而問戶籍,這可不是百姓所希望的啊!”當時諸賓客都嚇得臉色大變,但曹操很明戲,“改容謝之”。曹操準備立世子的時候,讓眾官密封作答,唯獨崔琰說:“《春秋》說要立子以長,再說五官中郎將(指曹丕)仁孝聰明,應該讓他繼承您的大業。我崔琰就是死也要堅持原則!碑敃r曹植是崔琰的侄女婿,眾人都以為崔琰必然支持曹植,想不到他居然能夠支持曹丕,曹操因此喟然嘆息,封崔琰為中尉。
曹操面對崔琰時的心情大概類似于嘉靖皇帝面對海瑞,一方面恨崔琰賣直,另一方面大概也很難抹去潛意識中的自卑,“床頭捉刀”簡直就是軟弱的自欺欺人。崔琰這人簡直是一面“永遠正確”的鏡子,出身好,相貌好,人品好。這樣的人短時間內尚可容忍,長時間伴在身邊,未必吃得消。好吧,就算你長得比我好,你也死得比我早,寧可忍著難聽的輿論,也要消了心頭之氣。咔嚓一刀下去,氣消了,名臭了,不過,這也是早晚的事,改朝換代這事想干成就不能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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