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問過我,最近沒有寫東西嗎?面對這個問題,我常是倉皇地一語帶過,馬不停蹄地帶領發問者進入另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四周寂靜之時,我與我的靈魂比肩而坐。我問它:“想不想寫點什么?”它倏地癱軟成一團,疲憊至極的樣子。我繼續問:“為什么不寫東西了?”最終是一場沒有展開就結束的對話。因我與它都同樣地愛逃避問題。
我的世界應該就是我靈魂的形狀——沒有形狀。它沒有尖利的邊緣輪廓,沒有堅硬的內核。我的世界沒有太多積極向上的精神,也沒有太多消極怠慢的態度,更趨近于流水線上的產品,被大環境推動著向前。馮唐說人人都是“焦裕祿”——焦急、郁悶、忙碌,F在的人都有病,強迫癥、拖延癥,諸如此類。我也不能避之局外,疏于動筆,能懶則懶,能拖則拖。
用學歷史的方法分析問題,要分直接原因和根本原因,我想我不動筆的根本原因是,江郎才盡,掏不出貨來。不知是該怪生活太無趣導致靈魂的匱乏,還是該怪后者導致了前者。我們日復一日地坐在教室里,看報紙上關于韓國高考的內容,感慨韓國高三生真脆弱,自殺率這么高;同時,一邊繼續我們每天15小時蹲教室的日子。
上高二后開始寫議論文。每次作文紙發下來,我們開始瘋狂地翻素材翻摘抄翻報紙,引經據典、列舉事跡,痛心疾首地道出某條負面新聞或一身正氣地歌頌先進事跡,故作深沉地引用“×××曾經說過……”——雖然通常情況下除了會寫這人的名字,別的什么都不知道。1000個讀者有1000個哈姆雷特,我們全班60個人模式化生產出60篇大同小異的800字議論文。比起高一時忽上忽下的作文分數,現在我的作文分數平穩得像被兩百斤的胖大叔一屁股坐住了?晌覍懙迷桨l煩躁,越發敷衍了事,把字涂滿到有800字標記的地方就草草結束。名字堂而皇之地寫在左上角,內心卻不愿承認這是我的東西。
這不是我的文字。不是。
幾年前的文字不會比現在好,但它們飛揚的姿態是如今的我或許再塑造不出來的。他人的贊揚依舊,只有自己清醒地知道有什么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本子上有許多半成品,一時興起寫了半頁,被種種原因所打斷,之后再翻出來,已經喪失了完成它的念頭。它們都只是戛然而止的斷章,思緒再也無法重新拾起。突然誕生的靈感就像曇花,雖然美麗卻脆弱易逝。我無法抓住它們,甚至有時都懶得再去做無謂的掙扎。
老狼唱:“一萬個美麗的未來,抵不上一個溫暖的現在。”
而事實上我仍在做著不切實際的夢,在現實的寒風里縮著脖子裹著大衣艱難前行。翻到初三那年我寫的文字,關于理想的。時隔近兩年再來看,我幾乎要為那些充滿希望的耀眼文字而落淚了,它們如同滾燙的隕石將我的心砸得坑坑洼洼。初三的我寫那么多積極向上的句子,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描一段無憂的路,那時也真的能靠給自己寫那樣的話看,然后無畏地前進。然而無畏在一定程度上來源于無知,兩年前的我看到的世界,一定沒有如今的殘酷。所以,后來我只和不多的人聊過關于理想、關于未來的話題。
從不好的一面來講,長大的過程也是一點點向現實妥協的過程,靈魂一點點萎縮,充盈著物欲,F在我們隨隨便便把“理想”這個詞掛在口邊,高談闊論。我猜,也許未來我會妥協,會選擇一個我不喜歡的專業,找一份我不喜歡的工作。只怕那時,觥籌交錯時,都是夢碎的聲音。很多年以后,再回想起年少執著的眼神,不知道會不會倉皇回避。
我發現自己漸漸失去了輕易被感動、輕易獲得欣喜的能力,這使得我內心越來越粗糙堅硬。某一天我想,我會不會長成一個沉悶的大人,每天領不錯的薪水,做一些沒有什么意義的事情,為了賺錢而賺錢,拼死拼活買車買房買奢侈品,人生就終結在物質上……想到這里我忍不住渾身一抖。這樣太可怕了,使得十幾歲時的奮斗顯得毫無意義。
幸好讀王小波的書時,讀到了這樣一段話:“不相信世界就是這樣,在明知道有的時候必須低頭,有的人必將失去,有的東西命中注定不能長久的時候,依然要說,在第一千個選擇之外,還有一千零一個可能,有一扇窗等著我打開,然后有光透進來。”
我不想長成沉悶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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