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冬天,兩萬德國戰俘排成縱隊,從莫斯科大街上穿過。所有的馬路都擠滿了人。蘇軍士兵和警察警戒在戰俘和圍觀者之間。圍觀者大部分是婦女。“她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戰爭的受害者;蛘呤歉赣H,或者是丈夫,或者是兄弟,或者是兒子,讓德寇殺死了。”“婦女們懷著滿腔仇恨,朝著大隊俘虜即將走來的方向望著。當俘虜們出現時,婦女們把一雙雙勤勞的手攥成了拳頭,士兵和警察們竭盡全力阻擋著她們。”生怕她們控制不住自己的沖動。
這時,一位上了年紀的婦女,穿著一雙戰爭年代的破舊的長筒靴,把手搭在一個警察肩上,要求讓她走近俘虜。她到了俘虜身邊,從懷里掏出一個用印花布方巾包裹的東西。里面是一塊黑面包。她不好意思地把這塊黑面包塞到了一個疲憊不堪的、兩條腿勉強支撐得住的俘虜的衣袋里。于是,整個氣氛改變了。婦女們從四面八方一齊擁向俘虜,把面包、香煙等各種東西塞給這些戰俘。
這是葉夫圖申科在《提前撰寫的自傳》中講的一則故事。在這個故事的結尾,葉夫圖申科寫了這樣兩句話:“這些人已經不是敵人了。這些人已經是人了……”
這兩句話十分關鍵。它道出了人類面對世界時所能表現出的最偉大的善良和最偉大的生命關懷。當這些人手持兵器出現在戰場上時,他們是敵人。可當他們解除了武裝出現在街道上時,他們是跟所有別的人們、跟“我們”和“自己”一樣具有共同外形和共同人性的人。當“我們”在自己的內心主動地將他們的身份作了這樣的轉換以后,和平、友愛、寬容、尊嚴等等才立時具有了可能性。如果死死咬定“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溫暖,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殘酷無情”的原則,所謂人間和平就連理論上的可能性都沒有,更別說實踐上的努力了。一個人有沒有豐富的人性,是不是具有超越仇恨和敵意的心理力量,在這里可以見出分曉來。
蘇聯老百姓可以在大街上把敵人轉化為人,給予友愛和關懷,斯大林卻在宮廷里把他的同僚一個個轉化成了敵人,一個個殺害了。還有許多善良而又高貴的知識分子,以及善良而又無辜的富農,都給他作為敵人殺掉了。高爾基曾經大聲抗議“國家恐怖”,布哈林則形象地把國家恐怖比喻為殺人的機器。他臨死的時候說:“我在萬惡的機器面前無能為力,這臺機器居然使用了中世紀的方法,它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令人痛心的是,即使是在這個時候,布哈林也沒有真正醒悟。他在詛咒機器的同時,還在宣揚無產階級的斧頭應該是無情而又純潔的。為什么這把斧頭殺了2000萬無辜者都是純潔的,而僅僅到了殺他的時候,他才感到斧頭不純清,而且僅僅只是因為殺他才不純清呢?正因為人類都像布哈林一樣狹隘,所以把人變成敵人并大肆砍殺的悲慘事件,構成了世界各民族歷史的基本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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