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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說明清之際的“貳臣”

編輯: 路逍遙 關鍵詞: 清朝歷史 來源: 記憶方法網

著名清史專家張玉興先生說:“明清易代之際所涌現的忠貳兩大人群,成為中國歷史上的一大奇觀,它從正反兩個方面留給人們不盡的思考。”這種“思考”既關系到“嚴肅的社會道德觀念的導向,以及民族精神的塑造”,同時也關系到包括如何評價歷史人物在內的一些“重大理論問題的認同”。[1]因此如何認識和評價忠與貳大量涌現這一歷史現象,歷來是人們十分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2]

  清高宗于乾隆四十一年十二月初三日一份?書中,命國史館編纂《明季貳臣傳》。他說:明清之際,洪承疇等明末諸臣望風歸附后金?清,而后者出于“開創大一統之規模,自不得不加之錄用,以靖人心而明順逆。今事后平情而論,若而人者,皆以勝國臣僚,乃遭際時艱,不能為其主臨危授命,輒復畏死刑生,?顏降附,豈得復謂之完人?”對降清的“勝國臣僚”表示極大的蔑視。他又說:

  朕思此等大節有虧之人,不能念其建有勛績,諒于生前;亦不因其尚有后人,原于既死。今為準情酌理,自應于國史內另立“貳臣傳”一門,將諸臣仕明及仕本朝各事跡,據實直書,使不能纖微隱飾。

  乾隆四十三年二月,乾隆帝又頒發諭旨說:

  著交國史館總裁,于應入《貳臣傳》諸人,詳加考核,分為甲乙二編,俾優者瑕瑜不掩,劣者斧鉞凜然。于以傳信簡編,而待天下后世之公論,庶有合于《春秋》之義焉。[3]

  乾隆帝把降清的“勝國臣僚”稱為“貳臣”,并為他們立《貳臣傳》。由此,“貳臣”成了投降變節臣僚的同義語和代名詞。但從其后一個諭旨看,乾隆帝還是將“貳臣”分為“優”“劣”,要評判和分清他們的“瑕”“瑜”。

  “貳臣”一詞在清代的出現,有著深刻的社會背景:乾隆中葉,清廷已從鼎盛局面開始下滑,國內階級矛盾、民族矛盾日趨尖銳,各地反清斗爭風起云涌,此起彼伏,清廷猶如坐在火山口上。在這種情況下,乾隆帝為加強封建統治,從儒家的思想寶庫中重新摭拾“忠君”、“忠貞不二”等理念,指斥降清漢官、漢將“大節有虧”,將其統統編入《貳臣傳》中。顯然,“貳臣”是一個反映封建正統思想的概念,今天應為我們所不取,新編《清史》自然也不會采用。

  清代“貳臣”自然有貪生怕死、變節求生的共性,他們降后金?清之后,助紂為虐,替滿漢地主階級殺戮人民。例如,明清之際第一個投降的李永芳,當后金兵突襲撫順成功后,他即刻喪失信心,不作任何抵抗,尤其是在接到努爾哈赤的一封恐嚇信:“如果(你繼續對后金)作戰,兵射的箭不能識別你,如果被沒有眼睛的箭射中,就要死亡!”[4]便身著袍服,乘馬出城投降。又如,掌握南明隆武軍政大權的鄭芝龍,只因清廷“許以破閩為王”[5],便不顧家人和部將的再三諫阻,更無視清廷南下大肆推行民族屠殺的血淋淋的事實,悍然降清。再如,洪承疇被俘之初,拒不投降,甚至“謾罵不已”,然而當范文程前往規勸時,見洪屢次拂拭掉落于承疇其身上的塵土,就得出結論:“承疇不死矣!其敝衣猶愛惜若此,況其身邪?”[6]洪降清后,在東南、西南屠殺了數以萬計的無辜百姓。他們無視民族利益的罪行,無疑應受到嚴厲的批判。因此在辨“人物奸賢”上,“貳臣”們決不屬于“賢”者之列。但依據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在討論任何歷史問題和歷史人物時,一定要將他們放在當時那個具體的歷史背景和歷史時代中,進行辯證地分析。具體到明清之際的“貳臣”,每個人又有所不同:有純屬貪生怕死(如李永芳),有懷有個人野心(如鄭芝龍、吳三桂),有對明朝統治不滿(如洪承疇),有因明廷內部矛盾(如尚可喜)而降清者。因此,我們對“貳臣”應作具體分析。我以為,上述四種人中,前兩種人應予否定,這是毫無疑問的;即就“有對明朝統治不滿”和“因明廷內部矛盾”而降清者言,我們也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可籠統地一概肯定或一概后定。下面我們以馮銓、尚可喜、洪承疇為例,就他們降清前后的思想和活動,作一闡述。

  馮銓于明萬歷末年中進士,授翰林院檢討。之后,其父被東林黨彈劾而罷官。天啟年間,閹黨首領魏忠賢當政,殘酷迫害東林黨。馮銓認為復仇時機已到,立即投身于魏忠賢,并秉承魏的旨意,殘酷地迫害東林黨人。崇禎即位之初,清除閹黨,馮銓被定為有罪之人,削籍為民,賦閑家居。清順治元年(1644),攝政王多爾袞為籠絡漢族地主階級,書征馮銓。而馮銓為一己之私利,即爬進統治階級圈內,置多爾袞大力推行的民族壓迫政策于不顧,“聞命即至”[7]。像馮銓這種人有什么值得肯定的地方呢?

  尚可喜本是明駐守皮島的練兵游擊毛文龍義子。毛文龍被督師袁崇煥擅殺后,其心腹部將沈世魁不服,借機囚禁明廷任命的總兵黃龍,釀成兵變。尚可喜得知消息,立即采取果斷措施,迅速平定了兵變。但由此得罪了沈世魁,后者于兩年后指使部將誣蔑尚犯有罪行,并準備加害于他。尚可喜得此消息,怒發沖天,說:“吾束發行間,海上立功,血戰十余年,父母兄弟妻子先后喪亡,出萬死一生,計不過為朝廷追亡逐叛,而妒功嫉能之人乃出力而擠之死地。今權歸世魁,欲殺一營將,如疾風卷籜,特易易耳。大丈夫將掃除天下,寧肯以七尺之軀,俯首就戮乎!”[8]于是憤然投降了后金。順治、康熙年間,尚可喜在鎮壓農民軍與南明王朝的抗清斗爭中效盡了犬馬之勞,為清廷一統大業立有功勛。順治十七年(1660)尚可喜受命鎮守廣東,吳三桂鎮守云南,耿繼茂鎮守福建,時稱“三藩”?滴跏瓿酰锌上采鲜枵埱蟾胬线鄉,受到康熙帝嘉獎。十一月底,吳三桂在云南舉起叛旗,耿繼茂孫精忠后在福建起兵響應。一時間,變亂的戰火燃遍了南部中國。尚可喜聽到自己的姻親耿繼茂叛亂的消息后,非常憤怒,上疏與其決裂:“今精忠背恩反叛,臣大義滅親,怒沖冠而恨切齒!”[9]吳三桂多次派人誘可喜叛清,可喜不僅不為所動,反將來使械送京師?上驳膬鹤又藕笠矂衿浞辞,受到怒斥?滴醯蹖λ倪@些舉動大為嘉獎,下令將兩廣軍務交給他全權處理,隨后又晉其為平南親王、子之孝為平南大將軍,賞賜無算。尚可喜的舉動在一定程度上打亂了吳三桂的算盤,避免變亂擴大,使清廷贏得了一些平叛時間?滴跏迥,尚之信乘可喜病重之機,舉旗叛清,但由于尚氏家族大多聽信可喜“一日尚存,當盡一日之心”、“仍事先帝”的囑咐,不予合作,致使廣東的反清活動未有多大聲勢。這在一定意義上瓦解了三藩的反清活動,對維護一統大業是有利的。因此,尚可喜死后,康熙帝派朝廷大員賜祭,并頒發諭旨說:“王功蓋天下,人所共知,忠心為國,晝夜靡寧。若天下臣子俱能如王,天下不致變亂!盵10]

  但是,尚可喜在清一統大業過程中貪婪成性,嗜財如命。早在崇德年間,他對明軍戰斗中,就多次“私得人戶、金帛、牲畜,法司以奏”,并受到太宗的嚴厲斥責:“此豈王自得,必散于眾兵耳!盵11]出鎮廣東后,又把廣東變為自家之天下,肆無忌憚地大肆兼并民田,在海州、花山一帶擅立多處“王莊”;與民爭利,“遍搜厚利,于稍可經營之處莫不密布爪牙心腹,橫行剔括,以歸私橐。又其子孫親戚并翼下官丁亦無不漁獵射利,以奪民間之恒業”,僅從鹽埠、渡稅、總店、漁課、市舶五項中,每年即可收入數十萬兩。[12]尚可喜和吳、耿的倒行逆施,使三藩又形成了一股獨霸一方、割據稱雄并危害一統大業的反動勢力。所以,尚可喜在清初可謂有功有過。

  再來看洪承疇。據說,洪承疇年少時,一次與學館教書先生洪啟胤對對聯,他以硯臺做答隨口說出:“黑硯臺,硯臺黑,為官鐵骨叮當當包黑。”[13]短短的十五個字,表明了他自幼憎惡貪官污吏、欲作清廉有為之人的不凡報負。降清之前,洪承疇對明廷可謂忠貞不貳,效盡犬馬之勞。崇禎十一年(1638),他奉命“專督關中”,殘酷鎮壓農民起義軍,俘獲闖王高迎祥,將李自成打得“大敗,以十八騎走商洛。關中賊略盡”[14]。然而卻因權臣楊嗣昌的一紙“屢戰無功,有縱敵之罪”的誣告信,被崇禎帝削去兵部尚書之職,改赴遼東,主持抗清事宜。明清兩軍松山之戰時,洪承疇等“竭力死守,如士兵每日食米一碗,督撫鎮亦每日食米一碗”,洪為此連續上疏十八道,“惟望大兵(按指明軍)速至,以救倒懸”[15]。不料,這些求救書均為監軍、太監高起潛私自扣下,導致援軍始終沒有到來,洪承疇等人兵敗被擒。這些事,在洪承疇的頭腦里一定是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揮之不去。所以當洪被生擒后,皇太極親自出馬,問寒問暖:“上(按指皇太極)自監視,解所御貂裘衣之,曰:‘先生得無寒乎?’承疇瞠視久,嘆曰:‘真命世之主也!’乃叩頭請降。”[16]這里的“瞠視久”和“嘆”四個字,充分顯露了洪承疇當時的矛盾心情和激烈的思想斗爭。此時此刻,他必定會聯系自己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也必定會把崇禎帝的剛愎自用、猜忌心重、動輒屠戮臣僚的性格、作法與皇太極的以誠待人、禮賢下士的品質作出比較,從而說出“真命世之主”的話。洪承疇降清后,與皇太極在朝廷上有一番對話:“上語承疇曰:‘朕觀爾明主,宗室被俘,置若罔聞。將帥力戰被獲,或力屈而降,必誅其妻子,否亦沒為奴。此舊制乎,抑新制乎?’承疇對曰:‘舊無此制。邇日諸朝臣各陳所見以聞于上,始若此爾!盵17]從洪承疇的回答話語,可以看出他對崇禎帝濫殺臣僚的作法是不滿的?梢姡\統地說洪承疇的降清是貪生怕死似乎不足服人。

  洪承疇降清后,終皇太極之世,并未受到重用。世祖順治帝即位后,他才先后受到攝政王多爾袞、順治帝的重用。清代著名史學家趙翼這樣評價洪承疇:“(洪)出經略江南諸省,逋寇以次削平,后再出經略楚、粵、滇、黔諸省,西南底定,皆其功也!盵18]從順治二年至十五年的十余年間,洪承疇身膺重命,摧毀了腐朽已極的南明諸王朝,消滅了殘明勢力,擊敗了農民軍的聯明抗清。他指揮的清軍,所到之處,注意“招徠撫輯”,使飽受戰亂之苦的農民和下層群眾稍得復蘇“民情安悅”[19];對邊疆少數民族實施“因俗而治”、“用安遠人”的“一勞永逸之計”[20];洪承疇在順治帝親政前后,多次上疏強調,遠古帝王奠安天下,必以修德勤學為首務,為此希望順治帝努力學習漢文,熟讀六經,如能“朝夕進講,則圣德日進,而治化益光矣”[21]。順治帝親政后,接受了洪承疇等人的建議,刻苦學習漢文,并認真地吸取漢族皇帝的豐富的統治經驗。在順治帝的帶動下,整個清統治集團加速了尊孔崇儒、習學漢文化的進程,并取得了顯著的成績。所有這些,有利于減少社會經濟的破壞,減輕農民的負擔,緩和階級矛盾,同時對于清初統治者的銳意圖治,迅速促進滿漢與邊疆少數民族的融合,對于促進清朝一統局面的迅速到來,均有裨益。這是洪承疇一生的重要功績和重大貢獻,是應該而且必須予以充分肯定的。

  由此可見,我們今天評價尚可喜、洪承疇一類“貳臣”,應該站在整個中華民族和大一統的立場上,實事求是地予以評價。

  如所周知,“大一統”思想和“華夏文明”,數千年來一直浸潤著中國人民的思想感情,這是一種巨大的向心力,促使人們具有無比的自豪感和自信心,成為全體中國人不斷前進的精神力量。

  “大一統”思想,要求人們統一于華夏,統一于“中國”。然而,這“華夏”與“中國”卻不能簡單地理解為大民族主義,而是多民族間的融合體。正如---_歷史學一代宗師楊向奎先生所總結的 _??華夏文明發展過程中自身逐漸形成的一個“完整的歷史哲學體系”公羊學派的理論所說:

  《公羊》中的“中國”、“夏”與“夷狄”,不是狹隘的種族概念,它定義于政治與文化的水平,夷狄可進為“中國”,“華夏”可退為“夷狄”。

  “中國”、“夷狄”之別在乎“尊尊”,“尊尊”是倫理概念,也是政治概念。(東漢)時王室已亂,而左右上下莫能正,敗壞無行,是“中國”而有“夷狄”行,亦新夷狄也,夷狄不能主中國,是“中國”不能主“中國”。反之,如“夷狄”能匡王室而尊尊,“夷狄”亦新中國,中國當然可以入主中國。這是《公羊》之最勝義……。這種理論對于維護中國之一統,以及民族間的團結與融合都起了無比的作用。[22]

  按照公羊學派的這一理論,我們就不難理解清廷入主中國這樣的重大歷史事件了。明朝末年,廣袤的中國大地上出現了三股政治勢力:明朝中央政權、農民起義軍、滿族貴族建立的后金?清政權。顯然,這三股勢力,不論哪一方,只要能結束明末以來的嚴重內亂,統一全國,都是符合人民意愿的,有利于社會的安定和抵御外來勢力的入侵,有利于維護大一統和祖國領土的完整,因此都應予以肯定。那么,這三股勢力中,誰能擔此重任呢?

  “明亡于神宗”,這已是不爭的歷史事實。崇禎帝即位后,從父祖和兄長(即明神宗、光宗、熹宗)手中接過來的是一個危機四伏、行將傾覆和滅亡的爛攤子:朝廷腐敗已極,內部黨政激烈;太監之受重用,加深了朝廷與各級官吏、領兵將領的矛盾;文臣武將貪污賄賂公行;賦稅加派嚴重,土地兼并更趨激烈,貧富兩極分化嚴重,百姓怨聲載道。而其個人極強的猜忌心理、亂殺臣僚、政令朝令夕改,更促進了明朝的覆亡。由此可見,明朝已不可能擔當統一中國的大任。

  由李自成和張獻忠領導的兩支農民起義軍,不是新的生產力的代表,加之兩支起義軍內部矛盾重重,企圖互相吞并,都決定了他們也不能擔此統一大業的重任。

  滿族的前身是長久以來居住在今松花江南北及黑龍江一帶的女真族,其先民肅慎氏早在西周初年即向周王“貢?矢石?,其長有咫”[23],成為中華民族大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員。只因滿族居關外荒僻之地,而被中原的封建皇朝視為“夷狄”。到了明末,努爾哈赤以“七大恨”舉兵反明,建立了“后金”。崇德元年(1636),皇太極建國號為“清”。從此,清政權在皇太極的領導下,仰仗八旗制度為清軍的崛起所奠定的社會基礎,又積極吸取漢族先進的政治、經濟、文化制度,社會經濟日趨繁榮,軍事實力比明廷、農民起義軍均為強盛,加之皇太極求賢若渴,禮賢下士,又具有較高的軍事指揮才能,滿族貴族內部上下協調,步調一致。所有這些,都使后金?清政權處于蓬勃向上的發展階段。歷史事實充分證明,明清之際的三股勢力中,只有被稱為“夷狄”之類的清政權才能“匡王室而尊尊”,即擔當統一中國的大任。固然我們也應該看到,后金?清自努爾哈赤、皇太極以來,向明中央政權要分裂,自立為國,不承認自己是明人、中國人,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中國四分五裂局面的出現。乾隆修《明史》時,也還不承認清朝先世是明朝邊關守將,竭力掩蓋努爾哈赤被明封為“龍虎將軍”的事實。他竟數典忘祖,大談“我大清興于東海,與中國無涉,雖曾受明之官號耶,究不過羈縻各系而已,非如亭長、寺僧之本其臣子也!盵24]清入關后,又實行一系列民族壓迫和民族屠殺政策,給漢民族及其他少數民族帶來重大災難。這當然是錯誤的,應該加以批判的。實際上,這也是當時人、乃至后來學者對一統大任擔當者?清統治者心存猶豫之處。但不管怎么說,明清之際擔當一統大任的非清莫屬,這應該是無疑問的。我們不應用清統治者的民族屠殺政策來否定其承擔一統大業的身份。

  由上所述,可知尚可喜、洪承疇等人于崇禎年間降清,既是無奈之舉,但又在一定程度上順應了歷史發展趨勢,應加以肯定。

  我們說尚可喜、洪承疇等人“在一定程度上順應了歷史發展趨勢”,只是就清廷不自覺地承擔了一統重任而言的。至于有的學者把他們與張治中、傅作義相提并論,是不恰當的。因為張、傅是投奔人民政府,是為人民服務的。而明與清都是封建皇朝,都是維護封建地主階級利益,代表地主階級統治人民的。尚、洪則都是地主階級代表人物,他們無論是為明還是投清,都是為封建統治階級服務的。他們既然是地主階級的代表,自然都賦有地主階級的貪財如命、唯利是圖的本性。要他們像無產階級革命家那樣,在敵對勢力面前視死如歸,甘灑熱血,是不可能的。這里還要提及的一點是,有學者認為,我們不要一提起“貳臣”,就罵他們“背叛祖國,背叛民族,背叛人民”。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們的“祖國”從來都是封建地主階級對人民進行專政的國家,他們之為“祖國”服務,實際上只是為封建皇朝服務,為封建地主階級服務;他們從不是“人民”,不可能為整個中華民族和全國人民服務,相反卻總是與人民對立的。所有這些,都是由封建地主階級的階級本性決定的,都是我們在評價歷史人物時要時刻注意的。

  我們今天評價尚可喜、洪承疇一類“貳臣”,重點不是在“奸賢”上,而是應充分肯定他們為清一統局面的形成所采取的行動、所作的貢獻(前面已說過,就是乾隆帝本人,對“貳臣”也不是一罵到底,而是有分析的,即分為“優”和“劣”,“瑕”和“瑜”)。

  這樣說來,是否就可以將“民族大義”、“民族氣節”完全拋棄而不顧呢?絕對不是。

  “民族大義”、“民族氣節”是一個民族立世的根本。如果拋棄它們,這個民族就失去了希望,最終也就會為世所拋棄。

  清廷入關后,強制推行?發、圈地和投充等法令,實行極為殘酷的高壓統治,同時對所征服的地區繼續實行瘋狂擄掠、大肆屠殺,如著名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即是。這就使社會的主要矛盾由原來的階級矛盾轉化為民族矛盾。在這種情況下,漢民族和廣大下層人民群眾奮起反抗清廷的高壓統治就是正義的,值得大書特書的。

  在反抗清廷高壓統治和瘋狂屠殺過程中,出現了許多可歌可泣的人和事。就人物而論,李定國、鄭成功、史可法等人堪稱我們中華民族精神的楷模,是我們的民族英雄。李定國在民族危難之際,毅然挑起了“聯明抗清”的大旗。他在順治年間,聯合南明永歷王朝,在湖廣、四川、廣東、廣西、云貴的西南戰場,取得了擊斃清定南王孔有德、敬謹親王尼堪兩位“名王”的大捷,引起了清廷的極大震動。鄭成功在其父鄭芝龍決定降清后,毅然拒絕與其同行,并告誡其父說:“從來父教子以忠,未聞教子以貳。今吾父不聽兒言,后倘有不測,兒只有縞素而已”[25]。順治年間,鄭成功領導的東南抗清戰場,與李定國領導的西南抗清戰場遙相呼應,有力地打擊了清廷的高壓統治和民族征服政策。順治十八年(1661),他為了在臺灣建立抗清基地,在臺灣人民的大力支持下,一舉驅逐了竊據臺灣40年之久的荷蘭殖民者,收復了祖國的神圣領土臺灣。史可法在順治二年初清軍圍困揚州時,寫下了遺書:“遭時不遇,有志未伸,一死以報國家,固其份也!”[26]充分表達了誓死不降清的決心。后揚州失守、史可法被俘。面對清將多鐸的再三勸降,他又毅然表示:“吾為天朝重臣,豈可茍且偷生,作萬世罪人?吾頭可斷,身不可屈,愿速死從先帝于地下!”“城亡與亡,我意已決,即劈尸萬段,甘之如飴,但揚城百萬生靈不可殺戮!”[27]在生死面前,大義凜然,堅貞不屈。他們盡管對舊皇朝有“愚忠”的一面,但行動上確是反對清統治者民族壓迫和屠戮,具有正義性,符合當時廣大人民(尤其是漢民族)的利益。值得我們永遠歌頌。

  由上所述,我認為,評價歷史人物,應從大一統和整個中華民族的利益出發,不注重其一時一事,而是看其一生是否對大一統 和整個中華民族的發展做出貢獻。

[1] 張玉興:《明清易代之際忠貳現象探賾》第35、1頁,《明清史探索》,遼海出版社,2004年。

[2]我以往也和許多人一樣,對“貳臣”是痛恨的,罵他們為“漢奸”、“喪失民族立場”、“背叛民族利益”等。近幾年,學習公羊學派的“大一統”理論后,覺得評價歷史人物并不像人們一罵這樣簡單。

[3]以上引文分見《清高宗實錄》卷一0二二,乾隆四十一年十二月庚子;卷一0五一,乾隆四十三年二月乙卯。

[4] 《滿文老檔》(太祖朝)卷六。

[5]溫睿臨:《南疆逸史》卷五四《雜傳。鄭芝龍》,頁423,中華書局,1959年。

[6]昭?:《嘯亭雜錄》卷八《洪文襄之降》。

[7] 《清世祖實錄》卷五,順治元年五月辛丑。

[8]尚其憲:《尚氏宗譜》卷一,《先王實跡》。

[9] 《清三藩史料》二《平南王尚可喜題》。

[10]分見勒德洪、明珠等總纂《平定三逆方略》卷五;張允格《續元功垂范》,康熙十五年。

[11] 《清史稿》卷二三四《尚可喜傳》。

[12]以上引文均見雍正《廣東通志》卷六二《藝文四》。

[13]轉引自王宏志《洪承疇傳》,第5頁,紅旗出版社,1991年。

[14] 《清史稿》?二三七《洪承疇傳》。

[15]分見《明清史料》乙編,第四本,《兵部題御前發下原任寧夏鎮標參謀官汪振東奏稿》;計六奇《明季北略》卷十八《洪承疇降大清》。

[16] 《清史稿》卷二三七《洪承疇傳》。按,有學者經過考證,認為皇太極親自勸降洪承疇之事,屬子虛烏有。但如從洪降清的整個過程來看,清廷的勸降是合乎邏輯的。就是說,皇太極即使不親自出馬,那么他很可能派一重臣(例如范文程)去勸降,并傳達其旨意。事實上,范文程已經充當了清廷勸降使者,只不過他是否受皇太極所派,是否傳達了后者的旨意,因無確切資料而不好輕下結論。

[17] 《清史稿》卷二三七《洪承疇傳》。

[18]趙翼:《?曝雜記》卷二《洪經略行狀》,頁39,中華書局,1982年。

[19] 《清史列傳》卷七八《洪承疇傳》。

[20] 《明清史料》甲編,第六本,《經略洪承疇揭帖》。

[21] 《清世祖實錄》卷十五,順治二年三月乙未。

[22]以上兩段引文見楊向奎口述《楊向奎學述》,第112?113頁,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年。

[23] 《國語》卷五《魯語》。

[24]阿桂等撰修:《皇清開國方略。序》。

[25]江日升:《臺灣外記》卷之二,第76頁,福建人民出版社,1983年。

[26]史可法:《史忠正公集》卷三《遺書五》;《續修四庫全書》,第1387冊,《集部?別集類》,第210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

[27]黎士宏:《書殉揚州事》;《續修四庫全書》,第1387冊,《集部?別集類》,第234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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