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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輪一九四九:航向臺灣的故事

編輯: 路逍遙 關鍵詞: 歷史故事 來源: 記憶方法網

太平輪是什么樣的船?

太平輪原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運輸貨輪,載重量兩千零五十噸。自1948年7月14日,中聯企業股份有限公司以每個月七千美元的租金,向太平船塢公司租來,開始航行于上海、基隆間。當時“二戰”結束,臺灣重歸中華民國政府領土,大陸各商埠往來基隆、高雄間,客船、貨船熱絡往返,據早年基隆港務資料記載,一天即有近五十艘定期航班從上海、舟山群島、溫州、廣州、福州、廈門等地,往返基隆港。

中聯公司當年已有兩艘定期船只往返上海、基隆。一是華聯輪,為1907年由澳大利亞制造的商船;另一艘安聯輪為加拿大制造的商船。太平輪從1948年7月15日啟航,投入上海與基隆間,到1949年1月27日最后一班,共計行駛了三十五個航班。

太平輪分為頭等艙、二等艙、三等艙等,初期投入營運是作為交通船,船上旅客大半是來往兩岸的商賈、眷屬、游客、轉進臺灣的公務人員等。但是在同年秋日過后,因為國共內戰情勢緊張,當時固定行駛上誨、基隆間的中興輪、太平輪、華聯輪,因為航班往返多,船只噸數大,往往是大家的首選,隨著時局動蕩,此時就成了逃難船。

1948年秋天起,大量從大陸各省涌入上海的平民百姓,替代了早先到臺灣的商旅來客,舉家南移的逃亡潮浮現。據中聯企業公司第?班到最后?班船的記錄得知,從1948年9月28日10月26日之間是停駛的,“奉港口司令部出軍差,由基隆運國軍至青島,再由青島駛向煙臺運國軍至青島,駛向葫蘆島裝國軍及軍需到天津,由天津裝傷兵運滬”。

由這樣的記載推論,當遼沈戰役激戰時,太平輪肩負了運送傷兵與補給軍備的重任;回到正式航線時,兩岸局勢丕變:抗戰八年的苦難尚未遠離,國共內戰的糾纏如影隨形,像烏云漫過天際,嗅覺敏捷的商賈,前仆后繼,傳遞著臺灣似寶島的訊息,平日往來的交通船就更熱絡了。

當時往返上海與臺灣的,還有中興輪船公司的十幾艘海洋船,如中興輪、景興輪、昌興輪等十數條大船,以及海鷹輪船公司行駛上海、基隆、高雄的海鷹號、海牛號、海羊號、海馬號、海球號;平安輪船公司、復興航業、中國航運等船公司,都曾在國共內戰時,被撥調為軍用船或是運輸船;在當年擁有最大噸數的京勝、互勝等船,都是在上海與臺灣間活躍的商旅船班。這些船公司的規模,當年都遠超過中聯企業公司”。

一票難求,黃金換船票

隨著國共內戰火熱開打,國民黨兵敗如山倒,蔣介石已作南遷準備。1948年秋冬,12月起,故宮國寶、中央銀行的黃金,也幾乎同時秘密啟動;播遷來臺的計劃,使戰火狂潮橫掃,謠言四起;徐蚌會戰打得天崩地裂,平津戰役硝煙四起,到處兵荒馬亂;上海外灘實施宵禁戒嚴,但是船只無視宵禁,仍在夜間開航。

這時船票也是一票難求,12月起,太平輪除了民眾購票,軍方也征用其作為運送軍人與眷屬的運輸船。一些軍校、軍方部隊,開始大規模往臺灣遷校、遷退,如楊太平父親楊民,是兵工學校學生,當時帶著快生產的妻子上了太平輪,在船上生下楊太平。

曾任建中教官的李正鵠,現年86歲,他是從塘沽坐大軍艦先到上海的。據他回憶,一起搭船的有兵工學校的化學兵,還有測量學校、工程學院的學生。一起搭船的軍隊大概也有數百人,都擠上了太平輪。他們三點上船,五點開船,一開船,大家就進到船艙里了,那時候海象尚平順,風平浪靜,到了基隆,再轉到花蓮。這與楊太平一家的記憶吻合。之后他到師大進修,喜歡攝影,今年還在兒子攝影展中發布了自己拍攝的返鄉紀錄片。

1949年1月27日
的太平輪,因為是年關前最后一班船往臺灣,大家都爭相擠上船,希望到臺灣與家人團聚。船只滿載,加上來往兩岸的商家運足了貨物要到臺灣銷貨,加上各政府機關的報表文件,在檔案中初估有鋼材六百噸,中央銀行重要卷宗十八箱,《東南日報》社整套印刷器材、白報紙與大批參考資料,國民黨重要黨史資料也在船上;以及來往兩岸商旅的賬冊,有人訂購的五金、鐵釘等原料。據世居迪化街的陳國禎描述,那艘船上還有許多南北貨、中藥材料、賬冊,原本是趁年關要結賬、清賬,船一沉,什么證據都沒有了,出貨的店家沒辦法收款,買家尚未結賬,就趁此賴了一筆賬。

原本有效賣出的船票是508張,但是實際上船旅客,遠超過千人。據中聯企業在上海地方法院方證詞表示:開船前,大量擠上船的旅客以及買票者的小孩等都未列入名單,但是太平輪及其他早年航行臺灣、上海的船舶,都有超載的惡行。據曾經服務于海員工會的任欽泓回憶:當年只要與船上工作人員熟識,都很容易無票上船。在上海地方法院的檔案中,中聯企業提供的旅客名單只有正式登記的508名,報載卻是562人,而實際上船的超過千人,如王淑良的哥哥,就是沒有在名單上的罹難者。

任欽泓坐1949年5月份最后一班中興輪從上海到臺灣,他形容:最后一班中興輪人滿為患,大家爭著上船,船票行價是十五到二十條金子,他因為與船上駕駛員、二副都是朋友,所以用通行證上船,耳里還聽到槍聲大作;守在船上的軍人,把爬不上船的旅客用繩索吊上船體,港口擠滿了人,吵鬧喧嘩。在中興輪上,他擠在二副房間,其他旅客把走道、通路都塞滿了,“有些臺階還坐了兩個人!動彈不得”。

劉真實在公公病榻前,聽得公公在十五六歲時,身上纏著金條想換船票,但是船快要開了,家中親人已經逃上船!翱,快,快!跳上來!”親戚張開手,大聲呼喚!岸邊擠滿了人,萬頭攢動,從岸邊望去,看不見海水,有人身上纏著金條,用力跳,金子太重了,人就撲通落入水里,沉下去。她的公公一看,快快扔下身上纏繞的金條,用力?蹬,往要開航的太平輪上跳,“接住了!接住了!”

接下來再下一個航班的太平輪,就沉在舟山群島。當年跳船、接船的長者,都已作古!疤崞鹉嵌瓮拢斈暝诓〈采,還是落淚呀!”“他說怎么跳上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要逃命吧!”劉真實轉述中,依舊有萬般不舍。

據曾經坐太平輪的乘客記述:國共內戰后期,所有船票不再是票面價,多用黃金直接換船票。有辦法的人,拿張名片也能上船。據說當年的船票,都比上海市政府公定價格還高,有些多賣出來的位置,就是船員們的外快,也難怪最后?班太平輪,超載了三四百人之多。在上海法院的起訴書中亦強調太平輪“向來是超載累犯”的舊事。

細數出事原因

最后一班太平輪出事原因,傳說紛紜,有人說是超載,有人說是船員只顧飲酒作樂。還原現場當天:太平輪原定計劃是1月27日上午啟航,后來改到下午二時,可是直到開航前,太平輪仍在進貨,當天午后四時半才開航。

太平輪因為趕著要運更多貨物上船,讓許多旅客在船上空等近一天。據盧超(太平輪的常客)回憶:1月27日,他送侄兒到臺灣讀書,但是中午時分,侄兒打電話給他,說船還沒開,他肚子餓得很,請他送食物上船。盧超買了水果點心上船,“那時候甲板與碼頭齊平,以前我上船得由梯子上船,而此次竟是抬腳即可上船”!笨梢娞捷喅运d重的程度。葛克也提及“全船無一空地,非貨即人,因此加速下沉’。

一位施奶奶在接受采訪時,也證實這班船的超載程度讓她擔心,因而在港口退了船票,改搭其他交通工具。據檔案中陳述,太平輪只是一艘中型船,但是那天上了近六百噸的鋼條;太平輪上有船員告知不得再重載,但是船公司人員說,已經收了運費,貨一定要到臺灣。不過中聯公司于事后曾登報解釋:“太平輪當天的鋼鐵貨量不到二百噸,船行駛出時吃水前十四尺、后十六尺,各尚有一尺富余!

太平輪為了在戒嚴期間趕著出吳淞口,因此在黃浦江頭加足馬力,快速前進。冬日天暗得早,大船出港本應點燈,但是時局緊張,行駛在吳淞江口的大小船只都不鳴笛、不開燈”。據當年在上海與家人等著要撤退到臺灣的席涵靜回憶:年關到了,夜半船只從大貨船、客輪到小舢板,什么船都有,最早他還聽過街頭謠傳,太平輪是與一艘運橘子的船迎面對撞而沉沒。

船在近年關的黃昏駛出港口,一路沒點燈,沒鳴笛,為了怕被軍方攔截,太平輪改變航程,抄小路,往前快行。往來的船只全為趕年關,靜悄悄地在海面上滑行,夜越深,船行得越快,直到見不著江邊的燈火人家;船上的旅客為著快過年了,在船上喧嚷、打牌、吃喝,個個都沉浸在年節的喜悅中。

為了迎合年節氣氛,太平輪管事顧宗寶在上船前還特別采買了許多應景食糧:瑪其林、咖啡、培根、沙魚、目魚、咸魚、海參、海蜇皮、干貝、鴨蛋、各種肉類、冬筍、火腿、香菇、木耳、大頭蟹、各類酒水、汽水……看來是為了在船上供應船員食用,也有旅客加菜,增添年節的準備。

開船那天,正是農歷小年夜,第二天就是除夕,全船大多數人都浸染在歡樂氣氛中,喝酒作樂,大口吃菜大口喝酒。生還者之一的太平輪廚師張順來說:“看到船上大副、二副們,當天晚上喝酒賭錢。船行出吳淞口,這天晚上海象極佳,無風、無雨,也無霧!钡谴谐龊,過了戒嚴區,迎面而來的是從基隆開出的建元輪,隸屬益祥輪船公司,這艘滿載木材與煤炭的貨輪,要往上海開,船上有一百二十名船員。那天晚上遠處仍可見漁火,約十一點三刻時,兩船呈丁字形碰撞,建元輪立即下沉,有些船員還立刻跳上太平輪;隔了幾分鐘,太平輪船員還以為沒關系,結果沒多久,有船員拿著救生衣下來,這時全船旅客驚醒,要求船長靠岸。

據說船長立刻將太平輪往岸邊駛去,希望能靠岸邊,意圖擱淺,可是船還未及靠岸,就已經迅速下沉;許多尚在睡夢中的旅客,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命喪海底。

千人慘劇,海上求生

生還者喬鐘洲、何崇夫、盧鴻賓等人,在接受上海《大公報》采訪時,曾經提及:

當時在海上,他們被船壓到海里,吃了很多水,掙扎著浮到水面抓牢木板或箱子,又被浪打翻,這樣三四次,幸虧體力好,后來爬到木板上,半身都浸到水里,寒氣逼人,手足都凍僵了。

喬鐘洲后來到了臺灣,投入《時與潮》雜志社工作,是齊邦媛教授的表兄。盧鴻賓是位南京商人,家人都在臺灣,但是所有積蓄財產都化為烏有,他擔心日后的生活該怎么維持。

凄厲黑夜,海面寒風刺骨,夜越來越深,溫度越降越低,海上呼救的聲音逐漸微弱。據八十八歲生還者葉倫明回憶:當時不到幾分鐘,太平輪立即下沉,四周都是凄慘的哀號,冰冷海水浸蝕身骨,他與一些人趴在木箱上沉浮,熬到天亮,才被一艘外國軍艦救起。

海上求生,是生死存亡的關卡,有溫暖的相依相助,也有人性的丑惡。例如生還者葛克,曾經告訴妻子袁家姑說,當年還有人拿著槍支,迫別人讓出木板。葉倫明在事隔六十年后,都還記得在深黑的夜里,四周盡是衰號慘叫聲,卻有人劃著救生船,不管身邊的哭喊求救聲,揚長而去!鞍!”葉倫明長嘆一口氣。

曾經擔任文化大學教授的席涵靜,童年時候在上海與父母一起,等著要到臺灣。國共內戰打得他沒上學,每天看新聞、讀報紙,了解太平輪沉船事件在當年是轟動的大新聞,他也記得山西省主席及一些老鄉都罹難了。一位同鄉李述文是生還者,還到家里來送了本小冊子,在他們家客廳敘述了逃生經過,這篇名為“太平輪遇難脫險記初稿”的記述,極為細膩地還原了沉船現場與逃生過程。

在李述文的記憶中曾經提及,有船靠近而后走遠,見死不救;有人傳是中興輪,但是事后中興輪否認,表示事發時中興輪并不在該海域。海難發生,大家都問:太平輪船長呢?太平輪生還者張順來在證詞中說:“船長不在上面,是二副在上面,出事以后,船長在里面,船沉以后,船長在浮桶上跳海死了,他說無臉見人!”

在“尋找太平輪”紀錄片發表后,船長子女分別于紐約與澳大利亞,在博客留言,感謝大家制作了這部片子,他們仍舊相信父親是失蹤了,還沒有回家。

李述文與葉倫明及其他脫險者,最感謝的是澳大利亞軍艦華爾蒙哥號,將生還者拉上船,先安排他們到火爐邊,換上水手的干凈衣物,再把濕衣服拿去烘干,每個人先給熱湯、咖啡、食物,帶他們去熱水沐浴祛寒,一面往吳淞口開去。

下午兩點多已到了上海港岸,等他們衣物烘干,大略休息,恢復了一些精神,六點多才到外灘第三碼
頭,準備離船。桌面全是個人用品,手表、皮夾、身份證件、名片等一字排開,烘干、擦拭,供各人認領,“未短一張名片,未短一塊金元”。在李述文的描繪中,下船前,全部脫險者向艦長與所有官兵列隊敬禮,表示謝意;中聯公司派車、派人來接往飯店休息,并供給食宿。

政商、名流、要員聚集

這艘船上乘載了太多的名人商賈,在農歷年前夕,上千人以上的死難慘劇,許多人因此天人永隔,成了臺海兩地大新聞。為年節團圓或為閃躲戰火流竄的家族,多是一家蒙難,或僅存孤兒寡母;家破人亡的家庭慘劇,一時間造成轟動,報章雜志都以世紀大慘案來形容。

如山西省主席邱仰浚一家與同行的山西同鄉、遼寧省主席徐箴一家,蔣經國留俄同窗好友俞季虞,總統府機要室主任毛慶祥之子,臺灣清真寺創辦人常子春的家人,臺灣陸軍訓練部司令教官齊杰臣的家眷五口,袁世凱之孫袁家藝,國立音樂學院院長吳伯超,海南島代表國民政府接受日本投降的海南島司令王毅將軍,天津市長之子,《時與潮》總編輯鄧蓮溪……還有許多當時公教單位遷臺洽公的公務員,如國防部第二廳調臺灣職員三十多人,中央銀行押運員六人,僅秘書處廖南毅生還;還有淡水合作社負責魚苗放流的工作人員十三人,中央社編輯家人,郵電局職員,香港《工商日報》記者……加上許多來往兩岸的名人、商旅、眷屬,在臺灣受訪者家屬中,李昌鈺之父,林月華之父,棒球名球評家張昭雄之父,東勢寶島熏樟的吳祿生……都是早年成功富商;還有香港已故女首富龔如心的父親,因為來臺洽公,也不幸離世。從1949年1月底到次年,太平輪事件都是臺灣、上海的社會焦點。

事發后,太平輪受難者相關家屬紛紛前往失事現場,如常子春、楊洪釗及齊杰臣……都因為妻小一家沒有消息,心急如焚,立即前往失事現場向上海中聯公司了解。楊洪釗還與一些家屬到失事地點舟山群島附近搜尋,李昌鈺記得母親雇用飛機盤旋失事現場海域,希望還有找到生還者的契機。

太平輪事件后五天,1月31日,北平失守。


2月5日國民政府南遷廣州,3月25日,中共中央遷至北京。

生還者,長跑的紀念

六十年前一場近乎千人的海難,幾乎為世界遺忘。幸還了三十六位生還者,在多年后,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個角落,但是對生還者而言,他們一生也不能忘記六十年前的那個晚上。

在2010年前葉倫明是唯一能采訪到的生還者,令人動容的是,葉倫明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長跑,來紀念當年死難的朋友;他也是香港最年長的馬拉松長跑選手,在香港頗具知名度,拍攝過許多公益廣告。

2005年5月,站在人來人往的銅鑼灣地鐵站,車聲、喇叭聲喧嚷著在街頭嘶吼。精瘦的葉倫明出現了,一時間很難想象,六十年前,他躲過生離死別,活著成為歷史的見證。

這位在香港被昵稱為“葉老”或“葉伯”的葉倫明,1980年到香港定居,天天慢跑,還參加腳踏車、游泳、慢跑三項鐵人賽,“我要為他們而跑!”

在葉倫明口中的“他們”,就是1949年1月27日晚上,在太平輪與他?起用過晚餐的朋友。他還記得那個晚上,大家都很興奮,因為是小年夜,大家期待下了船可以和家人團聚。葉倫明與幾個熟識的朋友坐在一桌,他坐在飯桌邊上,為大伙盛飯,沒多久突然聽到一聲巨響,沖出去,甲板已經傾斜,海水進到船艙,大家紛紛逃命。

他記得被沖進漩渦里,幾乎沒有辦法呼吸?墒撬耄翰荒芩姥!一咬牙,努力往上游,沖出了漩渦,頭伸出了水面。海上一片慘叫聲、救命聲、哭聲,漂落在海面各個角落。夜深,空氣冷冽,冰涼海水陣陣打在腳心,他摸黑看見一個木桶,緊緊捉。灰老∮浀眠@樣的木桶有大、中、小三個,也分別有人看見,快快地摸上了木桶。他開始努力尋找是否還有生存者,有人伸出手來,就盡量拉住他們的手,讓大家可以齊心扒著木桶,等待救援。

深沉的大海一片漆黑,剎那間沒有了聲音。他趴在木桶上,遇到有人,就努力伸手試試是否還有呼吸;摸到有些人的腳,也會攀住。十幾個人在海里載浮載沉,一起游移。他回憶當時太平輪應該還有十幾條救生艇,但是撞船時太突然,根本來不及放救生艇,甲板就迅速沉下!坝腥诵哪c很壞,自己放了小艇,也不愿搭救別人,就往前沖了!”六十年過去,葉倫明依然憤怒。

漫長的海上漂流,冷濕、無盡地等待,大家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也不敢交談。在生還者李述文自述中,也提及雷同的經驗:

從此茫茫大海,一片汪洋,除聽得斷續之呼救聲及怒濤聲外,別無所獲。福無雙全,禍不單行,落水恐懼,已足使人精神受極大威脅,而天氣冷凍之嚴酷,直可使活人凍僵,身穿衣褲,全部濕透,加以酷涼,身如貼冰,渾身發抖,牙齒互撞不已。

葉倫明回憶沉浮海上,自己熬不住風寒,幾乎快要松手,“一抬頭,一位白衣服的人在我頭上向我吐口水,我就醒了。想再看看他,他已經到前面去了,我覺得這是觀世音菩薩顯靈了!他救了我!敝钡浆F在,他還是虔誠的佛教徒。他相信在這樣的災難里,他能活著,是菩薩保佑。

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才有一艘外國軍艦將他們一一救起,讓大家在火爐邊取暖,給他們食物、熱飲,把他們的衣物烘干,再駛往上海安頓。

1921年出生在日本的葉倫明,祖母是日本人,五歲時,父親帶著他們一家回到福州老家,從事制衣業,漸漸把日語忘了。父親忙著在外面做生意,他七歲到上海念小學,當時長得個頭小,為了不讓人說是東亞病夫,就鍛煉自己踢足球、游泳、跑步,小學期間,?直都是班上跑得最快的人,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也一直不敢透露自己有日本血統。

“二戰”結束后,葉倫明全家從福州到上海定居,住在鴨綠江路上。二十四歲,奉父命娶了福州同鄉女子為妻,不久就帶著妻子到臺灣打天下。他侄女曾經說,當年葉倫明的兄弟也?起帶著家人陸續移居到臺灣:他侄女葉少菁就是在苗栗三義長大,家中長輩從事制茶工作。


早年迪化街附近是福州人聚集的大本營,從事茶葉、藥材、金飾、鐘表等買賣,所以戰后有大量福州人來臺灣找機會,從北到南,分布各種不同的行業,葉倫明也是在那時候往來臺灣與上海間。在葉倫明記憶中,當年他最常坐華聯輪、太平輪,華聯輪船艙比較優質,太平輪是整修改裝的商務船,甲板下的船艙位子環境都很差。

被澳大利亞軍艦救起后,這群生還者各奔東西。葉倫明回到鴨綠江路老家,因為才從船難中死里逃生,他對船行遠方甚感恐懼,只能試著寫信給臺北的妻子,傳達死里逃生的心情與思念,可是所有信件卻被原封退回。不久兩岸局勢封鎖,他失去了與兄弟、妻子的所有聯絡。

解放后的上海,葉倫明與父親相依為命,平日他就靠著手工,縫制衣物上街販賣,當個小販糊口,也因為他是低層勞動者,在“文革’期間,三反五反、思想改造的風潮中,他安然度過,沒有像許多知識分子,在“文革”時期被送進農村勞改。

1980年代大陸改革開放,葉倫明到香港,開始與臺灣的兄弟通信往來,才知道妻子早改嫁他人,也有了小孩,而他父親比他更早知道事實,但是半個世紀過去,父親并不曾對他提及妻子早在太平輪事件次年就改嫁的事情。這段過往也成為葉倫明最不愿提起的記憶。

幾次試著請他談他的妻子與婚姻,他都低頭不語,后來干脆否認結過婚。

據他家人說,前些年他的原配再嫁丈夫已過世,晚輩希望撮合他們再續前緣,他說:“不要了,她沒等我,一個人習慣了。’

在香港定居后,葉倫明住在柴灣的國宅,狹小空間里,擺著一臺老縫紉機;二十多年來,他婉謝社工員照顧,堅持獨立生活。“我在海難中都沒死,你們去照顧別人吧!”自從太平輪事件后,六十年來,葉倫明從來沒有看過醫生,即使有小感冒,多喝水第二天就沒事了。平日自己打點吃食,很少外食,一天三餐,多吃蔬菜水果,不吃油炸物,不煙不酒,晚上看看電視打發時間。

在香港,他一直都靠自己雙手縫被單、蚊帳、枕頭套、窗簾、床單等販售,有時他還會賣幾張手繪的油畫給觀光客。在香港2002年《南華早報》報道中,就有記者形容過他的居家生活:“陳設簡單,墻壁、桌上擺滿了上百份榮譽狀,全是他參加馬拉松賽得勝的大小獎,墻上還有一張他與當年香港特首董建華的合影,床上零落散疊著一些賣不出去的蚊帳!

1980年代,他到香港后不久,在路上看見馬拉松活動,決定恢復年輕時候長跑的習慣。這二十幾年他最常練習的路線是:從柴灣,坐車往石澳漁村,在山路間慢跑訓練耐力。平時他六點起床,就沿著石澳的青翠山路上坡、下坡。2009年的春天,我也沿著他長跑的路線走了一圈。初春時節,山上的花都開了,粉紅粉紫的洋紫荊在霧氣間怒放,穿過一山又一山,終點是一片海水浴場,夏天他會再去海泳,吃完早點再回家。在山上慢跑運動的年輕人都稱他葉老,香港一些年輕長跑者的博客上,還不時見到關于葉老的報道。

二十多年的慢跑,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世界的窗,多年來,他已經跑遍世界,遠征過美國、日本、南非、中國大陸;1993年還參加過二十九小時連續長跑的馬拉松賽,得過冠軍:1997年他遠征南非,參加奧運元老馬拉松比賽,也是冠軍。1995年開始,香港的Nike公司長期贊助他的球衣球鞋,“因為他開始參加慢跑時,運動鞋太大,運動衣也沒有!敝笕~倫明跑出了知名度,每年香港慢跑活動都會請他出馬拍廣告、上電視宣傳,甚至以他為夢想家的主角,作為馬拉松或鐵人三項賽的代言人,多年前還為他設計過長跑公仔。2009年《Time》雜志也出現他拍攝的公益形象廣告。

近年來他身體逐漸退化,不太能慢跑,而改快走;他孤獨的身影,在青翠山巒間,已成為許多香港年輕人的典范。有些年輕人在博客上寫,每回看葉老孤獨的背影,就感到崇拜,甚至用“不停步的老馬”來形容他的毅力。

問他還會跑下去嗎?他說:“當然,跑到倒下為止!’對他來說,伴隨他長征的勇氣,正是六十年前那些在太平輪上無緣活下來的伙伴們!他說每次慢跑就是一次活下去的勇氣。六十年前一起在船上的朋友,來不及到達臺灣,就被大海吞噬,他幸運地活著,他要努力留住呼吸與生命的感覺!爸灰懿,就覺得肉體、心靈都滿足,也從不感覺孤獨。”

“下回臺灣有馬拉松,記得找我去跑唷!”八十八歲的葉倫明瞇起眼說。

(本文摘自《太平輪一九四九》(增訂版),張典婉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1年6月第一版,定價:3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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