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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者》第五期人物劉震云的勵志故事

編輯: 路逍遙 關鍵詞: 勵志人物 來源: 記憶方法網

  近日著名作家劉震云受邀參加了央視的《朗讀者》節目,他在眾多作品中選擇了朗讀自己剛被翻拍成電影的《一句頂一萬句》。下面是關于他的勵志故事,歡迎閱讀:

  永遠沒有極其憤怒,永遠特別平穩

  1940年代的河南延津縣位邱鄉李恩村,一位身高不足一米六的農婦體格并不強壯,卻一直是東家們搶奪的短工。麥收時節,她為村中大戶收田謀生,麥田長達三里,金黃色一眼望不到邊際,揮刀割麥的動作卻單調費力,毫無詩意可言。她從麥田這頭割到那頭,最壯實的男丁卻還在半道徘徊。十幾年后,年幼的外孫問她為何如此迅速,她說因為割麥時從不直腰。“你直了一次腰,就想直第二次,第二十次,第二百次……你就永遠割不完麥子。”

  “我始終記得姥姥割麥子的畫面,否則我走不到今天。”時隔50多年,曾長期遭受困餒的作家劉震云回憶,站在麥田盡頭為一路彎腰的姥姥吶喊助威,是最令他興奮的幼年往事。貧苦乏味的童年一度折磨著他,卻也在日后成就了他,成為寫作者后,他的筆觸瞄準并穿透日常生活,指向這個國度最廣大人群的生存處境與精神境況。

  “我先定一個能達到的小目標,比如票房20億。”點映會上,劉震云半開玩笑。飽滿自信心不只因為《一句頂一萬句》,還源自本片的姊妹篇《我不是潘金蓮》,導演是他的多年搭檔馮小剛。種種原因,這部原定于國慶檔上映的影片最終改檔至11月下旬,一位編劇的兩部電影在同一個月先后上映,這在中國影壇并不多見。

  考慮《我不是潘金蓮》的改映檔期時,馮小剛曾在凌晨3點打電話征求劉震云的意見:“把11月搞成‘劉震云月’可不可行?”

  劉震云回答:“那有什么不行的!”

  電影市場低迷數月,劉震云的自信能否得到市場的有力回應,尚未可知。11月是公認的票房淡季,執導《一句頂一萬句》前,劉雨霖尚無長片拍攝經驗,多年搭檔馮小剛坐鎮的《我不是潘金蓮》不僅經歷了改檔風波,還因堅持使用圓形鏡頭而備受爭議。而兩人先前的合作經歷中,也曾有過不如人意的段落:醞釀19年之久的《一九四二》,2012年賀歲檔上映時票房顯著低于預期。

  事易時移,一向心直口快的馮小剛仍為此片未獲市場接納耿耿于懷,而劉震云面對此事卻顯露出超出常人的平靜姿態,這也正折射出其一貫性格。在女兒劉雨霖的觀察中,假若人類的情緒值有十級,特高興是十,特悲傷是一,劉震云的情緒永遠在“四和六之間”,“永遠沒有極其憤怒,永遠特別平穩”。

  作為一個以觀察書寫人心人性為生的人,劉震云有別于情感激昂飽滿的寫作者,而是習慣了冷峻疏離的旁觀姿態,與人交流持有分寸。他的寫作生涯伴隨著一個值得注意的悖論:作為當下少有的獲得主流文學體制和商業文學市場雙重認可的作家,他卻自覺與兩者都保持相當距離——在多個場合,他強調自己不是專業作家,沒有拿過納稅人的錢;而在另一端,崔永元曾向他提出疑問,涉足影視如何保持寫作狀態,他的回應是:一年365天,一個晚上在電影圈,一個晚上在電視圈,剩下的363天在書桌前,跟書里的人物在一起。

  他被稱為“中國最繞的作家”,最近的一部小說《我不是潘金蓮》,正文僅十幾頁,兩篇序言卻長達兩百多頁。但在現實生活中,他沉默寡言,“非常不喜歡?唆”,多年保持著規律單調的生活狀態:每天早上6點半起床跑步,上下午各寫作3個小時,晚間讀書休息,如此周而復始。

  在他身上,這種外界感受與實際情形存在落差的狀況時常存在。因在小說中堅持運用簡潔直接的白描手法,有評論家將他的風格定義為“新寫實主義”,他對此并不認同:

  “有時候評論家會說我開創了新寫實這么一個方式,我說是非常不準確的。如果文學是為了反映現實,是為了寫實,其實文學沒有存在的必要,因為我們推開窗戶就可以看到。文學與現實有多遠?好的小說和窗外的生活是一模一樣的,但是作者的認識跟現實是有天壤之別的。好的作家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哲學家。”

  作家要有一顆敏感的心

  除了早起跑步、做一套“劉震云廣播體操”外,劉震云在寫作之外最樂于做的事是逛菜市場。2019年8月的一天上午,正為買西紅柿還是茄子猶豫不決時,出版人打電話告知他《一句頂一萬句》獲得了茅盾文學獎。這個四年一評的獎項是中國長篇小說作者的最高榮譽。

  出版人補充道,由于李嘉誠的捐助,自當屆起,獎金由5萬元提高為50萬元。得知寫作生涯最重要的消息之一后,劉震云的反應是在茄子和西紅柿中選擇了價格更高的后者,中午給自己做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面。

  在劉雨霖眼中,這正是父親一貫性格:“大多數人聽到好的或是壞的消息,總會有一個情緒上的反應,高興或是難過。他從來沒有,永遠都是很安靜。”

  但劉震云并非一個遲鈍木訥的人。何為平淡庸常,何為動魄驚心,他有一套異于常人的判斷標準和表達方法。馮小剛對劉震云小說特點的概括是:“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刀光劍影;看似不咸不淡,實則波瀾壯闊。一切不露聲色,于無形之中勢不可當。”

  他習慣于將目光對準大多數人視而不見的日,嵤。多年前讓他聲名鵲起的《一地雞毛》,靈感正是來自于菜市場中。

  1990年代之初,改革浪潮涌動,看似平靜的市井生活背后,人心焦慮不安。走在街頭,旁觀著路人麻木冰冷的表情,劉震云感到困惑。“世界上無非兩種人,5%的人處于支配地位,他說怎么樣就怎么樣,95%的人是你說怎樣我就怎樣。后一種人每天機械重復,人生的樂趣在哪里?”

  但他發現人們一進菜市場,臉上立刻生動起來。站在旁觀者角度,他時常發現有人為了一毛錢寸步不讓,當拿著便宜一毛錢的韭菜往家走時,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覺得左右人們心緒的絕不是這一毛錢本身。“這時候他戰勝的不單是韭菜和小販,而是整個世界。他跟美國總統從八國首腦會議上拎回去一攬子計劃的心情是一樣的。”

  其時,80年代興起的“文學熱”尚未退去,慷慨激昂的宏大敘事是創作主流。劉震云卻反其道而行,《一地雞毛》寫的是初入機關的年輕大學生小林的個人生活。文中的一句“小林認為,他家的豆腐餿了,比八國首腦會議更重要”,被他視為理解此作的關鍵:“《一地雞毛》寫的不是凡人小事,寫的是凡人大事。這些小事放在個人身上,就變成了大事。你可以問問走在街上的人,對他個人來說,是分房子、漲工資這件事大,還是蘇聯解體的事大?我想答案一定是前者。”

  《一地雞毛》獲得讀者好評,也引發評論界關注。“新寫實主義”“官場小說”“機關文學”等概念成為解讀劉震云的標簽。但他認為這種歸類方式“沒有創造性,特別懶惰”。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將自己定義為“人性觀察者”,認為回歸人性這才能使小說具備超越種族和對抗時間的價值。“社會外在的變化很快,但人性的變化很慢。”

  為此,他習慣于反復追溯自己寫作道路的源頭,在河南農村度過的童年。

  不滿一歲時,劉震云便被父母送到姥姥家里。多年以后,與姥姥相依為命的經歷被他無數次提起,盡管姥姥并不識字,但他始終將其視為精神源頭。“你從小跟誰長大的,誰給你喂飯穿衣送你上學,那個人對你的影響一定是最大。”

  姥姥教給他的諸多道理其中之一,是“要做一個有見識的人”。劉震云5歲時,村中第一次有了小學,只有一名老師,5到12歲的孩子全收。父母因囊中拮據對此態度消極,但姥姥卻拿出5元救濟款,拉著劉震云的手將他送入學校。

  貧窮饑餓的生活,曾一度束縛劉震云的視野。直到十幾歲時,他的夢想仍是到鎮上當一名廚子。這源自一段不愉快的往事:回到父母身邊后,家中來了客人,卻沒有東西招待。劉母讓丈夫到鎮上餐館賒饅頭,家中八口人外加三個客人,劉母卻特意交代只賒三個,再多無力償還。劉父未能如愿,還遭到廚子羞辱。從此之后,每逢夫妻矛盾,劉父都因此事遭受奚落。

  在劉震云眼中,從此三個饅頭像三座大山一樣壓在父親身上。“所以我想當個廚子,我父親如果到我的飯館賒饅頭,甭說三個,三十個我都賒給他。這就是我小時候的理想。”

  基于宗族體系構建而成的鄉村社會里,劉家勢單力薄,在村中受人忽視,位居邊緣。這使得少年劉震云特別害怕看到街上任何一個大人不高興,乃至于習慣性根據大人的表情揣摩他的心情。“只要他板著臉走,我就很害怕,覺得他很強大,我很弱小。可強勢家庭的孩子就沒有這種概念,他不怕什么。”

  多年后回憶往事,劉震云覺得那種經歷在無意中訓練了他作為一個作家的基本素質:冷靜、敏感、有能力捕捉人性之微妙復雜。“作家要有一顆敏感的心,他對世界很微小的東西都要有所感悟。那種強盜型的人、熱血型的人可能不會當作家,至多能當詩人,那種細膩和微妙的東西他肯定體察不到。”

  但在當時,他全無投身寫作的意識,這離他的生活過于遙遠。15歲時,劉震云入伍當兵,在甘肅的茫茫戈壁灘上度過5年。那是他當時能想到的唯一逃離土地的出路——提干當了軍官,就有工資賺,還能娶媳婦。

  部隊生活簡單枯燥,劉震云嘗試在書籍中消解精神苦悶。“文革”期間,人文社科類書籍多被銷毀,理工科書本卻容易得到。他在軍營中的路燈下自學數學,乃至于熟練微積分。這一業余時間隨心消遣的舉動,卻在日后徹底改寫了他的命運——1978年高考恢復,20歲的劉震云報名參考,其他學生數學成績多為個位數,他卻考出89分,并憑此成為河南省文科狀元。

  千萬不要再干第二件事

  2010年10月,劉震云作為系友代表在北大中文系100周年慶祝大會上發表演講。講至末尾時,他笑稱自己“有悖于老師的教誨”——每逢新生入學,歷任系主任總會在開學典禮上特意宣講一條傳統:“北大中文系不培養作家”,至今仍是如此。而劉震云則是少數打破這一規律的該系畢業生之一。

  劉震云進入北大時,正值80年代文學浪潮興起。在此背景下,北大中文系在這所最高學府中獨領風騷,連續多年收攬半數高考狀元,這其中,便包括河南狀元劉震云。但在這群同學中,他寫作才能并不出眾,而是因數學成績遠超他人而進入中文系。這在旁人看來有些矛盾:數學與文學,似乎是兩個截然對立的門類。

  但他對此并不認同。恰恰相反,他不厭其煩地強調數學之于寫作的重要性。他甚至建議我們將“數學不好的人不能成為好作家”作為文章標題。

  因小說結構龐雜、語言繁復,諸多評論將劉震云稱為“中國最繞的作家”。他以數學視角對此解釋道:“這個民族的思維特別容易把一件事說成另外一件事,接著又說成第三件事。你要說清一件事,必須同時說清八件事。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的思考習慣特別容易大而化之,說不清楚事情的邏輯。我覺得作家的責任,就是從別人說不清楚的地方開始把它說清楚。而有些人說不清楚,就是因為他數學不好。”

  入學時身披省狀元的光鮮標簽,劉震云的北大生涯卻顯得有些沉寂。一個例子可證明他當時的沉默寡言:剛入學時,他看到班上一位女生上課時口中不停咀嚼著什么,他好奇不解,但過了三個學期才鼓起勇氣發問,得知那叫作口香糖。

  置身于洋溢著理想主義浪漫氣息的北大中文系,他是個缺乏存在感的邊緣人。文學熱潮滾滾而來,其他同學滿懷激情接連發表作品,成為受人矚目的校園明星,他卻不那么合群,疏離于大環境,獨自埋首于文學哲學經典著作中。日后,他將其這一過程形容為構建“蓄水池”:

  “一個作者背后的蓄水池到底有多深是最重要的,這個蓄水池中有對生活的認識、對哲學的認識、對民族的認識、對宗教的認識、對世界的認識等等。把一個故事情節寫得很生動,人物寫得栩栩如生,講一個動人的故事,這是初級作家干的事。北大中文系上過一年都沒問題,當時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班50多人都在寫東西,都寫得挺好。沒有問題,故事一個比一個編得熱乎,一個比一個編得圓滿,但這確實不是一個作家所要達到的好小說的標準。”

  這種與風潮保持距離、暗自蓄力的行事習慣,汲取自北大課堂。多年后回校演講時,他講起這段往事。在吳組緗教授的講座上,他曾聽到吳將自己與老舍進行比較:“老舍先生1949年之后是一直受寵的,我一輩子沒有受過寵,比這個更重要的是人格,老舍先生是要臉的,我是不要臉的。所以當一個人突然不受寵的時候,他跳了太平湖,當他跳太平湖的時候我每天在北大打掃廁所,我是北大打掃廁所最干凈的人。”

  在北大,劉震云自視曾捕捉到一舉成名的寫作捷徑,但卻有意背道而馳。“最快的路徑就是裝腔作勢、裝模作樣、裝神弄鬼。”他說,“那個年代如果你寫極端的題材,極端的人物,馬上就能得到關注和承認。就好比你穿異裝奇服馬上能引起路人注意,而你穿得跟眾人一樣,別人很難馬上認出你來,然而后者折射的才是生活的真相。其實樸實的道路是最難走的,但它也是最長遠的。”

  至畢業時,劉震云又一次顯露出與大環境背離的一面:曾沉浸于文學激情的同學們為前途奔忙紛紛停筆,與文學漸行漸遠,他卻在此時開始提筆創作。畢業分配進入《農民日報》這家國字頭報紙后,他無心沿職稱體系向上攀登,而是保持沉默低調的旁觀姿態,為日后創作積累素材。一位同事曾以《悄然長成的一棵大樹》為題描寫他,意指他不聲不響,被人忽略。

  1987年,經歷為期5年的“投稿—退稿”循環后,他在《人民文學》發表處女作《塔鋪》,并在隨后連續推出《頭人》《單位》《官場》《一地雞毛》《官人》等作品。評論界將其總結為描寫城市社會的“單位系列”和干部生活的“官場系列”。

  他在這些作品中創造出一系列凌厲冷峻的意象,與日常沉默寡言的性格形成反差,令熟悉他的人深感驚訝:如描寫中央機關官場生活的《官人》,開篇第一句便是“二樓的廁所壞了……屎尿涌了一地。天氣太熱,一天之后,屎尿就變成了一群蠕動的蛆蟲。有人親眼看見了一個大尾巴蛆,正在往廁所對面的會議室爬。”整個機關的存在和運作,浸染于這種蛆蟲遍地的氛圍之中。再如《單位》以爛梨意象開頭,單位拉來一車梨作為過節禮物,可是,“梨是爛的。有的爛了三分之一,有的爛了三分之二”,而且“大的大爛,小的小爛”。整個辦公室卻若無其事一起吃爛梨。

  一系列作品與當時流行的宏大敘事格格不入,收獲激賞,也招致非議。

  作家李洱認為,劉震云的特點是普天之下的故事,不管是歷史、政治,還是非常尖銳的一些權力、意識形態的所有問題,都全部放到日常生活的層面展開,“構成了90年代文學的邏輯起點”。北大中文系教授陳曉明總結道:“劉震云揭示了日,嵤轮辛钊苏痼@的事實。”一位日本學者認為《單位》里的人物變形得如此奇特,是標準的現代派作品。劉震云并不領受這種贊譽,反駁道:中國人一點兒也不覺得奇特,“因為大家就是這么活著。”

  贊美聲中也夾雜著批評。有評論認為《一地雞毛》庸常、瑣碎、語言缺乏文學應有的美感,不過是流水賬。面對種種聲音,劉震云不為所動,在隨后的創作中堅持將筆觸對準日常生活,采用口語化的敘事風格。

  在他眼中,作家面對著兩種洪流:一是歷史的洪流,“20世紀中國這種翻天覆地的、暴動的、血腥的、荒蠻的東西”,還有一種洪流是普通人內心的洪流。他堅持選擇書寫后者。“一個作家選擇寫作的時候,是從易,還是從難?大海表面的波濤是非常洶涌的,寫它是相對較容易的。但是它還有內部的渦流和潛流,寫起來確實更為不易。不僅評論家難以下嘴,作者寫的時候也難以下筆。”

  《一地雞毛》后,他突然將寫作重心由城市機關生活轉向鄉土與歷史。1991年與1993年,他連續出版兩部長篇小說《故鄉天下黃花》《故鄉到處流傳》。他如此解釋這種轉變:

  “之前的所有作品,我覺得借助的只是生活的百分之五的層面。從《故鄉到處流傳》開始,我突然發現那樣認識生活特別不對,落下百分之九十五不管不顧,對一個生活中的自然人來說,是沒有問題的。但作為一個以文字為生的人,我覺得過去的寫作是非常不負責任的。因為那百分之九十五的東西支撐著整個民族的生存、生活。”

  1999年,長篇小說《故鄉面和花朵》問世。這部寫作6年、修改兩年的作品,長達近兩百萬字。8年的寫作過程封閉而孤獨,生活單調重復,周而復始。動筆時他33歲,完稿時已至中年。“二百萬字就是直接抄一遍,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后兩年的修改過程尤其煎熬,被強烈的自我懷疑籠罩。“不知道6年前的是對的,還是現在的是對的。它就像走夜路一樣,前邊有個影子在走,你在追他,你走他也走,你停他也停,你不知道那個是對的還是這個是對的。這個自己追自己的過程比自己追別人的過程要痛苦。”

  每逢自我懷疑時,他習慣于從童年往事中汲取力量。8年間,他反復回憶起13歲時與當馬車夫的舅舅交談的經歷。

  舅舅問他:“你覺得你聰明嗎?”

  “不太聰明。”

  “你笨不笨?”

  “我也不笨。”

  “世界上就怕這種人,要不你聰明,要不你是個傻子,你生活得都會非常幸福,像你這種既不聰明又不笨、不上不下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最難混。”

  “那我該怎么辦?”

  “你記住我的話,不聰明也不笨的人,一輩子就干一件事,千萬不要再干第二件事。”

  一個老奸巨猾的人

  2019年9月24日,西班牙巴斯克海濱小鎮,《我不是潘金蓮》獲得第64屆圣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頒獎禮上,劉震云在配有翻譯的情況下,堅持用極不熟練的英文發言:“我相信我是個好作家”(I believe I am good writer)。

  發言帶著濃厚的中式口音與語法錯誤,卻顯得極富自信,這源自評論界與文學市場的雙重肯定。有別于一些獲獎后銷量才開始提升的文學作品,多年來,劉震云新書的版權頁上,總是有著令人驚嘆的首印數!兑坏仉u毛》《我叫劉躍進》首印20萬,《我不是潘金蓮》首印50萬,而為他摘取茅盾文學獎的《一句頂一萬句》,截至2019年8月,累計印數已達180萬冊。對于中國心懷著書立說夢想的人來說,這些數字光鮮奪目,令人艷羨。

  但在一些人的觀念里,那是通俗小說作者和教輔編撰者才相匹配的圖書印數,對于嚴肅作家而言,是迎合市場需求的結果,甚至是令人羞恥之事。劉震云對此類看法不屑一顧。“如果一本書沒有人讀,這不是讀者的問題,一定是作者的問題。我相信,暢銷書不一定都是好書,但好書一定是暢銷書。托爾斯泰、肖洛霍夫、海明威、加繆、雨果、莎士比亞、馬爾克斯,哪個都暢銷,而且是從南美、從歐洲、從北美暢銷到中國來。如果有人說我的作品特別好但就是沒人看,我認為都是自欺欺人。”

  基于此種觀念,他長年與文學體制保持相當距離。他堅信好的作家應依靠作品本身獲取一席之地,“寄生不是一個健康的生活方式”。“你寫的東西沒人看,還要納稅人每個月給你工資,這合理嗎?”他說,“如果一個作家離開納稅人的錢會餓死的話,他就不應該從事這個職業。”

  他很少與文壇來往,少數有所交往的作家,更多是出于“人與人之間自然的關系”,見面時極少談論寫作。“作家就是一個手工業者,這是一個特別個體的勞動,它的群體性的因素特別特別少。我覺得文壇是一個特別沒意思的說法,而且是一個沒意思的群體。”

  但他也并非一些人想象中那樣積極迎合市場。尤其是當他的作品被接連改編為廣受關注的影視作品后,這一情形便更顯得出人意料。他并不樂于接受“馮小剛御用編劇”的稱謂,甚至不認為自己是一名編劇,只是偶爾客串,改編自己的作品。他覺得和影視圈相距甚遠,唯一的聯系就是幾位朋友。“不需要認識那么多人,不需要跟那么多人合作。”

  在接連將劉震云的四部作品搬上銀幕后,馮小剛對他的評價是:“劉老師真是一個老奸巨猾的人。”

  1993年,剛剛寫出《動物兇猛》《過把癮就死》的王朔將“當代小說家里對我真正能構成威脅”的劉震云介紹給馮小剛。雙方自《一地雞毛》起,開啟了持續二十多年的合作。從初次接觸起,馮小剛就感受到了劉震云存在距離感的一面。

  面對他發出的將《一地雞毛》改編為電視劇的邀約,劉震云并未過多表露興奮之情,而是嚴肅地說道:“《一地雞毛》寫的不是凡人小事,是凡人大事。如果拍出來僅僅是凡人小事,那我認為可以不拍。”

  多年來,馮小剛常在電影公映前邀請劉震云發表意見,聽到的反饋一定是“好,非常好”。再追問,劉震云還會說好。反復追問,他說非常好,如果有一點兒不足,也是編劇的問題。再往下追問,“導演也有一點兒問題。”

  “這說明劉老師非常有城府、非常狡猾。”交往久了,馮小剛才能逐漸摸透劉震云話里的“虛實”。“劉老師要是只說好,那就是這事問題比較多。”

  在馮小剛眼中,劉震云習慣于對人事冷眼旁觀,深諳人性弱點,卻極少表露心緒。這與心直口快的自己恰好相反。“所有人創作完一個東西后請別人來評價,其實是不希望聽到說不好。有些人體會不到這點,就一二三四五把毛病都說了,對方心里頭弄個不痛快。而劉老師認為自己絕對不能犯這樣的錯誤,所以他一般都會說好,很好。如果他不是這么認為的,他就會把這個好說得特別虛。”

  這種風格貫穿于劉震云的日常生活中。在前新浪網總編輯陳彤的眼中,這位多年朋友在飯局上禮數周全,善于讓在座每個人感受到尊重與舒適,但又在交談過程中保持分寸,鮮與人發生意見交鋒。“他要覺得話不投機,要么干脆不說話,要么蔫吧蔫就走了。他絕不屬于貿然說鋒芒話的人。”

  正如兩位朋友的觀察,劉震云在日常生活中習慣于做一個沉默疏離的旁觀者。規律的寫作生活之外,他最愛做的事情,是拿著小本和鋼筆,蹲在北京大街口旁觀人來人往;闖進一個餐館,聽農民工和餐館老板算錢;帶著女兒去一家修鞋鋪子,邊聊天邊吃老板烤的紅薯。他以旁觀者的姿態到達而又離去,并不試圖讓雙方真正介入彼此的生活。他相信只有保持觀察距離,才能理清潛藏在故事之下的“生活與人的邏輯”。

  為此,他保持著馮小剛所說的“狡猾”一面,現實生活與小說世界中判若兩人——盡管在小說作品中時常對各類人事施以辛辣諷刺,堅持對時代的反思和批判,但在現實生活中,他從不以反叛激昂形象示人,極少發表尖銳批評。

  當被問及他小說的主題是否總落腳于體制對人的異化時,他認為這種聲音是一種徹底的誤解:“好的作品永遠指向人性本身。體制對人的傷害是人物關系的一部分,有什么樣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它就會產生什么樣的體制,這是人群共同作用的結果。作家應做的是幫助大家理解人性。”

  談起這些時,他語氣平靜,狡黠地眨著雙眼。人們習慣于沉浸在姿態、情緒當中,但劉震云更樂于通過創造具體故事而非發表觀點來拓展創作的邊界。對于當下中國缺乏優秀文學作品是受到大環境局限的觀點,他并不接受:“一個人不能寫出好作品,千萬不能怪在時代、社會、生活。一個真正好的作者,生在哪個時代,就應該在這個時代寫出好作品。斯大林時代同樣寫出了《靜靜的頓河》《布拉格群島》《日瓦戈醫生》這樣的作品。這樣的說法我覺得主次顛倒。”

  正在上映的《我不是潘金蓮》中,觀眾將再次體味到劉震云擅長營造的辛辣反諷風格。“寫這本小說是為了探討生活的底線,看它到底能夠多荒誕。生活就像一個深淵一樣,荒誕沒有底線。”

  “董憲法”“王公道”“史為民”,當他為筆下人浮于事的司法人員安上這樣的名字時,主人公李雪蓮的漫長告狀遭遇顯現出濃重的荒誕色彩:這個頂了潘金蓮冤名的女人經歷了一場荒唐的離婚案后走上告狀路,結果一告二十年,依舊深陷困境。

  “你為什么善于制造荒誕的效果?”

  “因為我們所處的時代就是這樣,每時每刻都充滿荒誕,不是嗎?”說著,劉震云露出微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那是專屬于旁觀者的表情。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lizhi/126484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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