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放大她的痛苦,更無意往她滴血的傷口上撒鹽……
她的確長得十二分俊美。以至于我那幾個重色輕友的沒出息兄弟,當時為了追求她差一點斷了手足之情……
(一)
去年春天,手工組新招了一個漂亮美媚叫阿泥(四川話,正確叫法叫阿麗,阿泥就阿泥吧,反正大家都這么叫),車工組立刻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大地震……一個個像打了雄性激素似的,七個哥們,六個當晚就做了新發型,一個個抹得油光可鑒;五個人買了新西裝,七個人買了新皮鞋,一雙擦得比一雙更加锃亮锃亮的;整天胡子拉碴的二蛋也把下巴刮得烏青發亮,從來就不修邊幅的四眼子也新買了襯衣領帶……搞得車工組的一群哥們像保險公司新雇的一群推銷員似的……不用說,這些天車工組所有的語言,行為,目標,動力……等等重心全部就是阿泥美媚了……
據說,大頭只因上班時間借故多去了幾趟手工車間,立刻成了眾矢之的……還據說,這阿泥美媚除了經常往醫院跑之外,就是經常一個人偷偷的抹眼淚……
說來也怪,無論這些哥們多么的努力,獻出了多少殷勤,使出了怎樣的渾身解數……阿泥美媚就是對他們不溫不火不理不睬……
(二)
原來,阿麗是重慶黔江人,爸爸媽媽一直在四川綿陽打工,阿麗和小她四歲多的弟弟也跟隨在綿陽讀書……
“你們不知道工地上的人有多么多么的辛苦”當阿麗跟我女朋友聊這些話的時候,她忍不住的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你們沒有親眼看見我爸爸媽媽那雙長滿老繭的雙手,被石灰水和水泥水漬的皮膚退了一層又一層……我去過很多次工地,看見烈日下爸爸媽媽挑著很重的石頭,一步一步艱難吃力的往壩頂上挪動的時候,渾身那個汗水呀把他們所有的衣衫全部都濕透了……”阿麗一邊說,一邊淚水終于忍不住悄悄往下滑落,“我爸爸摔傷過兩次,媽媽累昏過去一次,他們舍不得去醫院,只是自己做了一下簡單的包扎和休息,就又繼續回到了工地……為了把錢節省下來供我和弟弟讀書,我們家的生活一直很差,奶奶,爸爸,媽媽他們經常就是白飯拌幾根咸菜……奶奶特別可親,有病也舍不得去醫院,七十多歲了還每天去撿垃圾換點碎錢幫補家用,有時候還會偷偷的給我和我弟弟買點好吃的……弟弟雖然有一點點兒調皮,但是功課極好,還算聽話……”說到這里,阿麗似乎沉浸在對美好過去的回憶里……
“罪該萬死的就是零八年那場汶川大地震……”阿麗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那年我一十七歲正讀高二,當老師和同學奮力把我救出來的時候,我滿腦子里急的就是我的奶奶,爸爸,媽媽和弟弟……頂著漫天灰塵,踩著一地廢墟,我一路狂奔到初中部,還好,我弟弟還活著,只是左腳受了一點輕傷……背著弟弟終于回到我們租住的地方,眼前一片廢墟,哪里還有出租屋啊……這場該死的地震一下子奪走了我的奶奶,爸爸,媽媽三個人的性命……我們一下子失去了三個最親最親的親人……”阿麗泣不成聲,我女友也跟著哭得稀里嘩啦,一塌糊涂……
“那時候,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這些斷瓦殘垣的廢墟底下壓著的可是我最親最親的三個最親的親人……我和弟弟流著焦急的淚,胡亂的拋著那些斷磚殘瓦……奶奶,爸爸,媽媽……你們千萬不能有事啊……”,“當時那個場面,你們不知道,整個汶川大地,到處是一片吶喊聲,呼救聲,嚎啕大哭聲……隨著房屋不斷的轟然倒塌聲,所有的人都非常焦急,驚恐和無助……”阿麗在回憶這些的時候仍然顯得驚魂未定似地……
“第二天下午五點多鐘,解放軍叔叔幫我們扒出來我爸爸媽媽的時候,他們早已撇下我們永遠的去了……我的爸爸手中還緊緊的攥著一根扁擔,左肩和左胳膊完全被砸壞了,他睜著眼睛張著嘴巴似乎很是不舍和有很多話要對我們囑托似地……母親更是悲慘,臉上的表情更是痛苦,似乎更是顯得與我們依依不舍和放心不下……”,“您奶奶呢?”公司煮飯的張阿姨急不可待的問阿麗,“我奶奶一直沒有找到,到現在四五年過去了,一直音訊全無,我是多么想見她一面呀,我一直祈求她老人家最好是平安躲過了那一劫……也許,也許哪一天她會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會的,一定會的。”我們大家異口同聲的對阿麗說。
“那次地震,我們班上最慘,”阿麗繼續同大家訴說著,“54個同學,一下子遇難了37個,還有4個重傷兩個輕傷,他們各個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英語老師阿靈姐是從成都新調來的,那年五一剛結婚正沉浸在幸福中,卻遇難了;數學王老師平時像親媽媽一樣照顧我,也遇難了;還有我們的語文李老師七月份就該退休了,卻被壓折了雙腿,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去看過他了……”阿麗幾乎再也說不下去了……
(三)
其實,這些只是阿麗人生苦難的一點點而已,真正的苦難和悲慘還遠遠的在后面,不止這些……
聽阿麗說,她老家重慶巫山還有一個外婆,雙目幾近失明;還有一個舅舅已經三四年沒有回過家了。聽說有兩個版本:一說是在廣東打工時參加了黑社會被滅了口;另一說是進了局子里了……反正到現在為止阿麗也再也沒有過他的消息和再也沒有見過他。阿麗說,那可是除了弟弟之外她唯一的親人了……
真正的苦難,悲催從來到東莞長安開始……
“全村父老鄉親們幫我們料理完了爸爸媽媽的后事,看著年幼的弟弟,望望爸爸媽媽的墳丘,心中仍然抹不去那千層愁……”阿麗繼續說。老村長槐根大伯整理完鄉親們捐來的零零碎碎的錢幣,抹著眼淚同我商議……我語氣堅決的說:“槐根伯,您還是送我弟弟繼續去念書!我去廣東打工供養他……”
別了弟弟和鄉親們,南下的列車把我拉到了廣東,拉進了地獄,拉進了閻羅老殿……
這家玩具廠,干活累,工資低……為了弟弟,一切我都能忍受……
……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同宿舍里陳明玉這個老巫婆,這個笑面虎,這個女騙子,這個惡魔,這只厲鬼……悄悄的向我伸出了罪惡的利爪……把我的青春,我的人生,撕得粉碎粉碎……我恨死她了!
這只該死的巫婆,偽裝得極其善良,對我極盡噓寒問暖,善良體貼……裝得像我親親的親娘似地。我太信任她了……以至于,我還在“干媽,干媽……”的叫著她的時候,她以帶我進另外一個好一點兒的工廠的名義,把我騙進了深山,賣給了他那兩個豬狗不如的禽獸外甥……
(四)
(以下是從阿麗同我女友斷斷續續的訴說中整理出來的,有點辛酸,難以啟齒和少兒不宜……)
當阿麗從陳明玉這個女巫惡魔的迷魂藥中蘇醒過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象,阿麗徹底驚呆了!
一座破落貧窮的小山村,坐落在比自己家鄉還要深惡險絕的大山里,兩間破茅屋搖搖欲墜,風雨飄搖,一個滿口黃牙的丑陋中年女人,和兩個同樣滿口黃牙的獰猙男人,合力對阿麗實施了罪惡……(這就是那年,報紙、電視、網絡……等多種媒體競相報道過的兩兄弟合伙買妻事件……)
羞辱、憤怒、無奈、絕望……阿麗顧不得弟弟和其他一切的一切了。她的心里只有一種想法——求死……
絕食、撞墻、割腕……阿麗試用了許多種辦法,都無濟于事……
兩個畜生,不顧阿麗的死活,由一星期一換,到每晚一換的欺負阿麗,最后竟然無恥到每晚同時擠到一起同時欺負阿麗……
在這個全村人沒有一個人用過牙刷,全村人沒有一個人用過衛生紙,甚至是舊報紙都不曾用過,他們大便后大多數人只是用樹葉或草葉擦一擦,有的竟然只用石頭蛋在屁股縫里拉兩下……就提起褲子的‘舊石器時代的山村里’,這里沒有電話,沒有電燈,甚至是一盞油燈,這里的人都很少見過……阿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在那生不如死的日子里,阿麗徹徹底底地絕望了……
(五)
天無絕人之路。一群民間“野人”探險、研究、愛好者,在湖北神農架苦苦探險、追尋,研究了數年“野人”無果之后,他們甚至在專家宣布了那所謂的“猴娃”其實就是“現代人”之后,仍舊不甘心……終于有一天,他們把視線從神農架轉移到了這座大山,開始尋找他們新的希望……進入這個村子之后,他們所有人都驚呆了……這村子里很多人一輩子從來就沒有走出過這座大山,有一個叫王大兵的探險員說:“我靠,我碰到的十一個人,有七個都是近親結婚所生……這村子年輕一點兒的姑娘大多都嫁山下去了,已經將近二十年都沒有外村姑娘嫁進來了……這村子里的人簡直是就是亂倫,有兩對夫妻是親哥哥和親妹妹結的婚,有一對是親姐姐和親弟弟結的婚,更有甚的是,有一對夫妻是親生父女亂……”
就說那個我們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的毒婦陳明玉來說吧,她家就住在距此二三十公里的山下。三年前,她哄騙了她只有一十五歲的親侄女——也就是那兩個畜生的親妹妹,嫁給了她已經二十七歲的兒子做媳婦;而陳明玉自己不到十六歲的親生女兒,也就是在那一年被別人拐跑了,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說在澳門做援交女,也有說就在東莞做發廊妹……提起自己的女兒,陳明玉同樣也是老淚縱橫……
(六)
后面的故事,大多數的朋友都在電視、報紙、網絡上知悉過,再累贅下去就沒有太多的必要和多大的意義了……
后記:
這篇短短的日志,之所以寫了一年之久,是因為每一個字就像一把鋼刀痛刺著我的心……我害怕再一次的對阿麗造成二次傷害,我害怕提起那些人的慘無人道的罪惡……
正如中山市超拓五金制品有限公司的歐陽總經理說的那樣,我們幫助一個,甚至是十個百個阿麗都不成問題,千個、萬個……我們就無能為力了……
鑫星科技的胥總也說,如果能夠正確引導那些人走上正確的致富道路,或許這些罪惡就不會發生……
中山金方圓五金制品有限公司的徐總說得好,愚昧、無知、貧窮、落后才是這些罪惡之源……不能奢望讓他們一個個都去就讀清華、北大,但是接受一些最起碼的文化教育,普法教育……也許,這些罪惡才真的就不會發生。孩子們各個都是無辜的,拯救他們,是我們的社會責任,任重而道遠……
最后,以華力彈簧趙先生的一句話來草草結束本文吧……
他說,但愿來日溫暖的陽光能夠平等的鋪灑在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角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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