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頭鳳》:陸游
紅酥手,黃藤酒,
滿城春光宮墻柳。
春風惡,歡情薄。
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錯,錯,錯。
春仍舊,人空瘦,
淚痕紅邑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一、
和孟認識,是在一九八零年暮秋。
那一年,我停止了長達十年的流浪生活,調回省城,回到父母身邊假寓下來。
調入的單位,是一間領有上萬名職工的大型軍工企業,在這里,首先意識的,便是我的頂頭上司——孟。
孟——遼寧人,大我十四歲。中等身體、清癯矍爍、熱情干練。后來的接觸中,漸漸知道他五八年考入哈工大,六三年畢業,分配到這座間隔他家鄉不算很近的城市。先是在位于市北郊一家行業中專任教,緊接著遭受文革,下放到校辦工廠勞動。六六年結婚。七十年代中期,為了離家近些,調至后來的這家企業。
說是為離家近,其實還是不近,天天得騎著自行車趕十五、六里路上班。城市里紅綠燈多,人多車多,跑一趟起碼也得三四十分鐘。我和他情形類似,自然便合并了“同類項”,成為每天中午夾了飯盒、去獨身食堂打飯的“準獨身”一族。
于是,一年三百六旬日,每逢中午,飯時飯后,便有了更多的、純屬私家間的交換和溝通…
物以類居,人以群分。和孟的來往從此時開始。
也許是天公作美、興許是意氣相投,二十多年過去,竟成為無話不談的忘年交。
也是從那時起,我慢慢知道了他許多的、純屬個人隱衷的…佚事…
不知有多少回,聽他滿懷密意地、談及自己的少年和青年,談及一樁令他畢生為之惆悵的…舊事。
二、
孟,三十年代后期出身于遼寧省北部一座小城、一個普一般通的布衣之家。
因家景清貧,孟的父親從小在外唱工,五十年代,開始擔任相似于當初包工隊長的角色,終年在外忙碌,幾乎不問家事;母親沒有文明也沒有工作,為了保持一家六七口人的生活,同樣拋頭露臉,除勤儉料理家務,還常常做些諸如彈棉花、為別人補綴洗滌之類的活計補助家用。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哺養了一個又一個兒女、并把他們送入大學的校門。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孟垂垂長大成人。
中學時,孟已經是班級同學中的皎皎者,一直擔負班長、團總支書記、學生會主席之類;到了高中,勵志英語,自然成為眾多女校友追蹤的目的。五十年代的國人,談戀愛個別較早,于是自然有了他以為最好的抉擇。
女友姓余,中學和孟同校,小孟一屆,才高貌美,亦為超群絕倫的優異之士。
青梅竹馬、相濡以沫,隨同著兩個年青人度過清貧而溫馨的學生時期。
日月如梭、好景不長。五十年代末,就在孟結束高考,等候赴哈工大上學的時候,一件本應早已預感到的事情改變了一切!
事情要從余的家庭背景說起。
余的家庭,曾是所在小城中的殷實門戶。三十年代初,余的父親出洋留學去了日本;歸國后不久,即遇上東三省失守。于是,其父自然成為侵犯者手下的高等人員?箲鸪晒,余的父親也曾被公民黨政府留用。建國初期,大張旗鼓的土地改造和大范圍鎮反活動,余的家庭發生了宏大的震動。家產被籍沒,父親被彈壓處決。從此,余便開始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生涯。
當余得悉孟考入在當時即已是全國一類重點高校的哈工大,并且勉強讀于為新中國軍工事業培育治理人才的新開設專業時(當時孟所在專業學制為六年,后因故改為五年),敏感的她即開始考慮。千思萬慮后,為了不影響孟的前途,她斷然作出了最后的決定…
一對圓滿幸福的鴛鴦…在那個特別的時代和背景下,終于被棒打兩分別…
次年,余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另一所重點高校。
幾年后,當兩人分辨從各自的學校畢業后未幾,那場曾覆滅了多少代人前程和事業的騷亂開端了…
三、
余畢業后,固然文革尚未開始,但跟著極其主義思潮的泛濫,唯成份論已經成為一種社會時尚。所以,余盡管以優良的成就實現了學業,但仍被調配到遠在黑龍江省最東北邊境的一個偏僻農場,做了一名普通的基層技巧員。
在那個曾經讓許多人咒罵和膽怯的年代,余畢竟怎樣渡過了她本應是鮮花般殘暴的青春年華…我既不是很懂得,也不樂意過多地問津。究竟過去了。。。揭開本已很不輕易才剛愈合的創痛和傷疤是件令人心悸的罪過…能不提的,仍是不提為好吧。
后來的歲月里,余在那間偏遠的農場找了配偶,成了家。
余的丈夫做什么工作我不得而知,但曉得他屬于那種拘束怯懦的人,家庭內外的所有,全靠余一人辦理。
八十年代,各方面政策松動,余盡力而為,開始為轉變家庭的處境極力奔走…從八十年代初起,在孤立無援的境況下,余完全靠著自己的奮爭和奔忙,經過幾年的盡力,先是舉家遷到了長春;九十年代初,終于又遷回到她的家鄉遼寧…
須要特殊闡明的是,在這漫漫十年艱苦波折調轉的進程中,幾乎每一件詳細事情確實定,余都會寫信或者打電話,去求教或求助于她的“二哥”…孟。
四、
一九八四年夏,孟從北京出差回來。幾天后,依舊是午間飯后,照舊是隨便閑談。但…這一次孟顯得特別的激昂。
也許他十分盼望找人去傾訴、或許我正好是他最合適的傾訴對象、或者他再也按耐不住沖動的心境…總之,他原底本本…向我道出了此次北京之行的經由。
那年,余…在閱歷了含辛茹苦、剛把家遷居至長春;也是她從誕生、長大,到四十五六歲了,才有機遇頭一回出差去北京。所以,當她急不可待地把這個新聞告知遠在山西的“二哥”時,孟會以怎么的熱忱前往赴約…做作是不問可知。
六十年代揮淚惜別,恰是青春年少…一眨眼工夫,雙雙均已年近天命。
二人在北京首次會面時詳細的情節,我匆須贅述。只要說一件事便可見一斑。
去北京頭一天,一個住在振興路行業接待所,一個住在西單鄰近(那時候常設去北京支配住宿的難題水平許多同齡人心知肚明)。
孟一住下,便急不可耐地和余聯系,而后便匆倉促而至…二十余年告別的千般懷念、萬種情懷,豈是久而久之可能訴說?至晚,總得各自回去休息,來日還要辦公事。
于是,二人開始彼此送行…一路上,說不完的話兒,道步盡的勉強…從復興路送到西單,再從西單送回中興路…整整一個夜晚,兩個人居然來回了三個往返!
五、
八十年代中期,全國各個范疇開始實行年輕化、常識化、專業化的干部提拔政策。在此過程中,孟徐徐嶄露出他的才干和才能。他依附自己的勤懇、睿智、干練和廢寢忘食的工作,從一個普通的規劃員,逐漸晉升為工廠經濟籌劃處綜共計劃室主任、經濟打算處副處長、處長;八四年末,孟擔任了工廠三總師之一的總經濟師,引導著經濟方案處、經營開發處、銷售處、物質供給處、運輸處五個部分的工作。
工作量日益加大,外出加入會議、處理各類業務事務也日趨頻繁。其間,也偶爾公私統籌,與余有急促的會見。
俗話說“沒有不通風的墻”。孟、余恢復聯系后,盡管能接觸的機會寥寥無幾,但他們的一些“事兒”也徐徐傳入雙方配偶的耳中。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一次余給孟寫來信,發至廠里,正逢孟在本地開會。廠辦秘書出于好心,為他把信送到家里。妻子見是家鄉的來信,便順手拆開瀏覽。(孟妻亦為其鄉親,系于六十年代中期于上海某大學畢業后,也分配至孟所在的城市;在親友撮合下,遂成眷屬)
原來只是一封為家庭裝修找孟討教和磋商的小事。但信中畢竟用了“想你”、“吻你”之類的措辭,明眼人也不難領會,何況做妻的?
于是,家庭中天然產生了爭執。
時間久了,余的丈夫自然也發現了蛛絲馬跡,也開始周密留神妻子的動向。于是,孟、余兩人間這極為不易的交往也變得日益艱巨。甚至于打一個電話、寫一封信也必須警惕又當心、謹慎又謹嚴…
真所謂: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憑心而論,雙方的配偶是無辜的;然而…孟余又何辜之有?
六、
九十年代下半葉,孟到了退休春秋,按劃定辦理了手續,開始了安閑獨處的幽居生活。
說是閑,其實并不安閑:
都說寒門出貴子、寒門出逆子。孟家景貧寒,自幼養成了節約、勤奮的習慣;加上生成急脾氣、做事等不得,而且既講究又麻利,所以從結婚伊始,即成為處置家務的“中堅力氣”。七、八十年代曾風行過的女士覓夫“八大員”前提,孟簡直能夠占去大半。
工作忙碌的時候,只要在家,孟老是責無旁貸地擔當起買菜做飯、整理房間、操持雜務的絕大多數事務。退休了,家務重任自然而然成為他義不容辭的“主業”。甚至于還包括天天接送、照料尚在幼兒園就讀的孫女…妻子也曾自報奮勇兼職此事,但孟慮于妻子年長后常常精神惶惚,辦事緩慢,不釋懷。
孟繁忙半生,除了辦公眾的事情和讀書看報,幾乎沒多少喜好。大多數中老年人愛好的下棋、打牌、舞蹈等休閑方式,孟樣樣不通。加上他在這座城市舉目無親,退休后,除了看看報紙、偶爾上街買幾部書,間或看看電視什么的,孟再難找到多少精神寄托。
于是,只管每天把時光部署得緊緊的,但只有偶然枯坐下來,孟也會情不禁衷地想到遠在故鄉的余…然而,要想聯系一次,哪怕只是短短隧道一聲問候,也是那么地艱苦…
都說“閑愁最苦”,誰來理解和輔助這對兒青梅竹馬、青梅竹馬,最后卻天各一方、苦戀了幾十年之久卻毫無成果的可憐的人兒呢?
七、
這里想探討一個對于道德的話題。
按常理,一個是羅敷有夫、一個是有婦之夫,無論過去曾經發生過什么,無論是什么起因讓他們承受終生苦戀的折磨,人都應當遵照最最少的道德準則。
我也是五十多歲的過來人,也曾認為,兩人從八四年久別重逢,作為四十多歲的成年人,重話舊情、共享魚水之歡是牽強附會的事情。然而…
二00一年春節,我去探訪已經退休三年的孟,見到他日顯憔悴的相貌,便忍不住安慰幾句。雖然我知道,對一貫自信、而且非常開朗的他…這撫慰,又能起多大作用?
惆悵很久,孟向我訴說了下面的故事:
五十年代的中國,崇尚純摯、純樸的戀情。當時的青年們,不僅暮氣沉沉,而且異樣地單純。作為學生和團干部、正在執著地為幻想和將來而進行不懈尋求,當然更習慣于感想這種純潔精力境界中的彼此傾慕。
所以,不論是少年時的狂熱,還是中年時久別重聚,他們始終都信守著一份無言的承諾…讓愛因純粹而更加美妙!
大概在九四年冬,借一次出差的途經,孟回到家鄉附近的C城短暫停留。其時,余的家也剛剛遷回此地。
余的丈夫和孩子還沒有調回,剛剛找到的家正在裝修。余暫時在新單位的辦公室住。
屋子里,正在裝修施工,混亂狼籍。
打發走前來迎送的余弟,房子里…只留下他們本人。
東北冬季的傍晚,入夜的早,還沒到五點,房間已一片黝黑。
剛剛還在召喚著工人們裝修,余進入衛生間稍事洗涮。孟…也跟了進去。
五十多歲的人了,匆需語言,匆需過剩的解釋…兩人緊緊地、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耳鬢廝磨、接吻、撫摩、呻吟、喃喃細語…
來之前,孟自己明確,這將是他最后一次公差出行…回去不久,他就要退到二線,籌備那行將降臨的退休。而這一去,再會將是何年?他自己也不得而知。所以在來之前他就想好,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圓了他們今生今世的鸞鳳之夢!超出那條…由他們自己劃好的…最后界線。
依依留戀大半生,都五十六、七了,有這樣的欲望,仿佛并不為過。
余感到到他的用意,開始退縮:“二哥,不、不能…”
孟覺得愕然。異常內疚地,自責:“噢…對不起,我只是想…我…不應該…”
“什么都不要說了,二哥…我,對不起你…”余哭了。
“二哥,你我相愛多年,純潔如初…雖說…但…
就讓我們今生今世…永遠保存著這份…最最純潔、美好的愛…和友情…永遠地…潔身自愛…行嗎?…二哥?”
孟明白了,也理解了。他默默地點拍板。
余…也抽咽得更加地激烈…
孟不知該說什么好,只是緊緊地擁著她…
兩個人就這樣牢牢地相擁在一起,嗚咽著。以這樣的方法,感觸這性命中…如斯蜜意,而教人又如此感傷的…愛。
八、
年輪緩緩地、絕不平息地進入了二十一世紀。
我…已進入天命之年;孟,和他五十多年苦苦戀著的女友,則即將看到古稀之門。
為了生存,平生不諳圓滑的我,不得不拋家別舍,來到一間地處鄉間的民居游覽景區打工。長年住在鄉下,日常事務纏身,偶然回家,已是筋疲力盡。和孟的接洽天然是少得不能再少。
去年春節后回家,趕著去看過孟。才知道他曾于前年夏天被猜忌患有胃癌,接連在省內外三家病院檢討,都說是弄錯了,這才松一口吻。實在當時我也曾疑惑,是否真的有什么問題,家人不樂意告訴他。
孟妻見到我,照例呶呶不休地訴苦。說這陣子孟性格越來越壞,遇事越來越不沉著等等。我懂得她的苦衷,亦以好言相勸,并許諾多勸勸孟。
獨自和孟在一起,他又是一腔苦水…家中雜務繁瑣等尚不算什么,單是接連幾年妻豈但幫不上忙,反而常常給帶來些麻煩之類…就讓他十分惱火。諸如越來越健忘、做事遲緩、甚至于時常丟三落四…單就在掏鑰匙時把錢也一塊兒帶出來丟掉,就被他發明并揀回來幾回…
獨生的兒子公司鬧破產,不和他商量便自行買斷了工齡,年來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地呆在家里;不但不自我反思,還和兒媳鬧得幾個月不說話…
最讓他感覺壓抑的,當數已經好幾年了一直無奈與余獲得聯系。他幾乎已被煎熬得心衰力竭。
人間本來有那么多的麻煩事!
末了,孟十分悲涼、甚至有些可憐地問我:能不能幫他一個忙,替他給余打一個電話…就說:他惦念她…說…能不能告訴個電話…哪怕是公用電話,約一個時間,讓他和她說上幾句話…
言談間,孟充滿縐折的眼角…又在緩緩地潮濕、泛潮…
我的心底也禁不住生出難以言表的凄楚。那個曾經那樣地自負、曾經老練迅速、曾經英姿颯爽、曾經不知道苦與累的孟…在什么時候消散了?
望著孟日見瘦削的臉和深深塌陷下去的眼窩,我無言以對。我只能好言好語、細細地向他說明:
既然對方始終沒與他聯系,估量總有她的難言之隱。既然她的丈夫已無比警惕,則我從這邊打去的電話,確定又會成為余家庭爭執的導火索…
為了對方,也為自己的家庭,我只能勸他,臨時還是不要這樣做…
是啊,我還能說些什么呢?
九、
又是一年過去。今年正月里,我抽空回家,自然也放松去看望一下孟。
一會晤…令我大吃一驚!
孟…完整變了另外一個人!不到半年時間,他變得蒼老、瘦削、虛弱,連談話的聲音也變得嘶啞無力…
聽著他緩緩地訴說,才知道:就在去年秋天,他最終還是被確診為胃癌,十月份,做了胃全切手術…目前,只能靠吊接起來的一段腸子取代胃的功能。因為不具備消化和接收功效,他只能每天不停地吃飯…而每一餐,也只能吃非常少的一點點。
即便這樣,依然會常常感到腹腔不適,并且常常嘔出難聞的氣息…
他好像仍很樂觀,或者叫…達觀。
也許是強作歡顏…孟偶爾會吟詠起王國維的名句: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斷天邊路…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銷得人憔悴…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想,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他沒有再提及和余聯系的話題。我也沒有提。
臨別時,我勸慰他,在身材感覺稍好、氣象也變暖的時候,可以攜家人,來我這兒散散心…
五一時,他的兒子來了。但是,他沒有出來。
我日日繁忙、疲于奔命,除了偶爾在電話里訊問幾句,至今沒顧上再去看望。
六月份,女兒該高考了。這一次,無論再怎么忙,我也必需請回長假了。
回去的時候,必定要抽空去…看看他。
十、
寫這篇文字的時候,我的心始終不能安靜,隨著那遠逝的昔日歲月…發抖、壓制、震憾、戰栗…喉頭時時感到哽噎,眼睛也時時濕潤而含混…
都言逝者如此,世間又有幾人能真正解釋得了“滿紙荒謬語,一把辛酸淚”?!
二十多年前,就是在孟的家中,我第一次見到陸放翁的名篇…《釵頭鳳》。
那是一孟夾在書本里的、已經寄存得褪了色的紙條。上面用鋼筆工工整整地繕寫著陸游和唐婉的這兩首詞。
從那時起,二十多年從前,我匆匆清楚跟理解了世間的很多事件。其中也包含…什么才是人間最苦?!
借女兒高考的光,終于請了長假,回到城里幾天了。
忙勞碌碌,直到今天上午,送女兒進了考場,立刻和孟聯系,然后趕著去看他。
春節見一面,倏忽又是四個多月。孟顯得更加消瘦,精神倒還算不錯。
家人都有事出去了,只剩我和他的時候,我直抒己見,問起他有關的問題。孟稍微想了想,斷斷續續向我講述了下面的故事:
十一、
…清明白楚地記得…那是在一九五零年冬天,當時上小學四年級。
一天下戰書,課間休息過后,許老師帶了位同窗進來…天冷,他穿了厚厚的外套,戴一頂俄式棉帽…和老師并肩站破在教室前。
許老師(那位我終生都非常敬佩的人)向大家說:先容一下,這位是剛剛從哈爾濱市轉來我校的余 X X 同學,從今天開始,她和大家就在一塊兒學習和生活啦!
同學們拍手歡送…新同學摘下帽子向大家鞠躬…原來,是位女同學!
她留了稍長的分頭(五十年代仿蘇聯的那種),笑得很甜…
第一印象是:她長得真美麗!…
當然,我自己當時也不算差!同學們都說我像…布爾加寧。(孟甚至站起來,給我看他五十年代中學畢業時的照片。的確,長得非常帥的一位小伙兒。
從那時起,咱們就朝夕相處,直到高中畢業。
其間我曾提出,愿望再看看他女友的照片。孟告訴我,照片都在,他收拾得好好的。只是,不知道塞在哪了。再說,家里失事,就是由于照片。二十多年前,女友和他恢復聯系后不久,專門照了相片,大大的一張,給他寄來?烧盟霾睿貋淼臅r候,妻子把信和照片拋給他:快看看你情人的照片吧…一場戰斗由此暴發。我不便再說什么。
十二、
…和余的戀愛關聯,是在高二時斷定的。當時我是班長、學生會主席。
畢業測驗時,我的成績年級排第一。余也是學校的尖子生,而且,是個非常活潑的文藝骨干。只是…因為出生的問題,終極走到了后來的那一步。
那年,我們都報了清華…但后來,我被哈工大錄取。而她,只能取舍其它的行業…
畢業后,她被分配到最冷、最偏遠的處所。黑龍江省的…鐵力縣…
十三、
說到和她的關系,八幾年的事兒,我都對你說過了。
直到九四年那次最后的見面…我們這一輩子,真的是純粹如初…
我尊敬她的志愿,雖然留下了畢生的遺憾…
此間我插話:愛,無論因為什么原因不能成績良緣,但你們苦一輩子了,應該有個美滿的終局。)
孟…停頓半晌…又說了下面的話:
說到出事兒…真是讓我既激動、又無奈。
后來知道,她結婚好些年了,直到八十年代,還經常在睡夢里哭醒。嘴里喊著…我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
你能設想,人家的男人聽了,會有什么感觸?
從八幾年恢復聯系,見面并未幾。即使是難得見一面,每次相聚在一起時,大部份時間就是那樣…久久地、久久地…相擁在一起…哭…
寒蟬悲涼,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
方迷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啊!…
我無言地聽著、凝視著,看到:一向樂觀壑達的孟,此刻眼眶里又積累了淚水。我…怎能不為之動情?
十四、
九四年當前也不是沒見過面。每次見面…都是我妹…或者…她弟…從中斡旋。
當然,都是很短的、很畸形的那種:在飯館,或者在…公園。
年紀都不小了…再不更多的主意了。
直到她也退休,六年多了,再沒有見到了…
這次我生病…做了手術后,也是通過他弟、或我妹轉接電話…我們說過幾次話。
當然,有弟妹們陪著,能說什么,不能說什么…甚至包括不能再像八幾年那樣…痛暢快快地…哭一場了。
我也想開了…知道自己這種病,很難說還能活幾年。只要她能活得好好的,全有了…
還是蘇東坡那句話:人有酸甜苦辣,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久長,千里共嬋娟…
臨別時,我勸他買臺電腦…學學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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