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的天空,密不透光的烏云死氣沉沉地罩著這座城市,街上靜得仿佛所有人煙在一霎時蒸發。在這里晝與夜素來沒有傍晚的天然過渡,白與黑的交替好像只發生在一霎時,因為----這是一座灰色的城市。
夜,靜極了,城市,靜極了。實在城市就像女人,卸下濃裝的美更能給人帶來視覺上的享受,奈何男人都愛好涂滿胭脂的女人,就像人們熱衷于繁榮裹住的城市一般。這座城市因為有足夠的資本化妝,所以天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被吸引過來,但即使如此,仍是有成千上萬的人想要離開這座城市,他便是其中一個。
凌晨兩點,他提著酒瓶,東倒西歪不知道要走到哪去,身上掛著的,是一把掉了漆的早已劣質的吉他。街上除了他之外再無別人,現在,他是這座城市的主角,只是,不觀眾。他在路邊坐下,路燈昏黃的光芒穿過樹葉,將他消瘦的臉切割得四分五裂,黑暗中,他絲絕不擔憂有什么以外產生,由于沒人樂意去煩擾他的,在別人眼里,他不外是個小丑罷了。
深冬的寒風刺普通地劃過他的肌膚,悄悄地抽去他身上的水分,以一種最溫順的方法對他做著最殘暴的事情。他將酒瓶放在一旁,用手微微地撫摩著他的吉他,當觸到那鈍了的弦時,手指不受把持地在上面有節奏地跳動起來,邊彈邊唱,唱的是什么誰也聽不明白。
現在是凌晨兩點,我躺在床上……失眠。
回憶起白天在公司里發生的事件,心中泛起一陣陣的好受,曲意逢迎、拍板彎腰,好詞好句, “幾乎就是恥辱”,我大叫,趁勢張開五指,狠狠地在臉上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攙雜著淚水的滾燙。
忽然,窗外響起了吉他的聲音。在這逝世寂的夜里,每一聲都像一把鉆子一樣玩命地鉆進我的耳膜,我蓋住被子緊緊地捂住我的耳朵,可捂得越緊,那聲音越顯得逆耳,心雜意躁之下,我睜開了那充斥血絲的眼,站起身喝了一大口涼水,翻開窗對外面那個彈琴的人大叫:“媽的,大深夜不睡覺你搞什么飛機,拿把吉他就想搞藝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在罵他時一反素日對別人低聲下氣、為工作飲泣吞聲的形象,不禁驚疑自己也會有滿腔怒火的一天。這招果然有效,他即時停滯了彈琴,但當我回到床上時, 吉他聲又再次響起,我七竅生煙。
我尋仇似的沖下樓去,想給他一點教訓,順便想把工作上的不快也發泄在他身上。
我來到街上,他依然坐在那里,看到他處之泰然的樣子,我登時從心中涌出一股強烈的不爽,氣急敗壞地沖到他身邊,拿起那個酒瓶朝地上砸去,跟著清脆的一聲音酒瓶子四分五裂,當是給他的一個忠告。
聽到從天而降的破碎聲,他抬起頭望著怒氣十足的我。我看著他,就像一個上層者看著一個下層者正常,但事實上,我又何嘗不是一個身處社會底層的人,甚至比起他,我還少了一點基礎的尊嚴。
我怒氣未消,拿起他吉他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后踩在上面,用力地碾壓著,就像我的上司無情地碾壓我的尊嚴一樣:“你他媽的大半夜彈什吉他,你以為你是藝術家嗎?你就是一個瘋子,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逼瘋了,現在凌晨兩點,你搞藝術能不能挑個好點的時光,你不睡覺我還要睡覺呢!”我一口吻把近來生涯上的種種不快全吐到他身上。但他只是站起身,走到那把吉他前,試圖把它拼起來,然后低著頭愧疚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興許憤怒真的能給人帶來極大的勇氣,但一旦怒氣散去,又會變回平日的膽小。我恐懼卻偽裝鎮定地看著他垂著的眼睛,他的眼神非常黯然,布滿了令人窒息的失望,他那玻璃一般的夢想吉他破碎的那一刻也尸骨無存,而我,恰是那偉大的損壞者,捏橘子一般將他的理想捏得面目全非。面對他的羞愧,我手足無措,涓滴沒有剛剛罵他時的那種英氣,只能假裝很賭氣的樣子輕輕地“哼”一聲,然后離去。
回到房間,我依稀聽到了窗別傳來的稍微的抽泣聲。但我并沒有太久的,究竟咱們只是兩條平行的直線,各自由自己的途徑上。
第二天,清晨兩點。
我從酒吧出來,身上帶著的酒氣熏得我昏昏欲睡,天搖地動地走到那條街上,索性躺下去,閉上眼,頭腦里顯現出了剛在酒吧的情景:他們一杯又一杯地灌醉我,看我接過酒杯時諂諛的表情哈哈大笑,拍手叫好,我拿起羽觴含著恥辱大口地喝下去,像是一把刀子一樣貼著我的五臟六腑緩緩往下劃,一杯又一杯,一刀又一刀,痛得沒有了知覺。
我也不曉得什么時候出了酒吧。當初坐在街上,寒風咆哮,我凍得顫抖,心中滿含著羞辱和惱怒呼著粗氣,雙眼通紅,像是要流出血個別,我牢牢地握住手中的瓶子,使勁往地上一扔,就像昨天那個瓶子一樣,支離破碎。而后仰開端,一陣地動山搖的吶喊……
這時,一個人正朝我這邊漸漸走來,細心一看,是昨晚彈吉他的那個青年,他慢步到我旁邊坐下。
“其實你比我好多了,至少,你還有夢想,還有尊嚴。”我低著頭對他說。
“妄想跟尊嚴,呵呵,我始終認為我領有著兩樣貨色,直到昨天那把吉他的粉碎,我才清楚我的幻想和尊嚴本來是如斯的懦弱。”他的語氣出奇的平庸,但每個字都足以讓我深深地自責。
“那你還會持續唱歌嗎?”我問。
“不了,我唱得怎么自己清晰,之前總幻想能用自己的歌聲感動世界,可事實很殘暴不是么?他們既然要給我裹上灰色的衣裳,我也只能暗藏起那顆赤紅的心。我不該繼承詐騙自己了。”
“那你接下來要做什么?”
“離開這里,越遠越好,找一個容許我存在的處所。”說完他站起來就要走。
“你走之前,能不能再唱一首歌?”我請求。
他笑了笑,邊走邊唱:
“有時你像個傻子一樣
與這個富麗的世界心心相印
有時你那么討厭你自己
不愿再與他為伍
每一次撥通一個生疏的電話
呼吸都會變得很急促
你開端逼迫你本人
結束空想那些
曾有過的巨大抱負。”
他清澈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我一個人站在路燈下,看著地上那些如夢想一樣破碎的玻璃,走從前撿起了一塊,在手臂上輕輕地劃了一下,滾燙的鮮血溢出微薄的皮膚,沿著手臂緩緩流下,這灼熱的紅色,應當是這座城市獨一的顏色吧!就像身旁的那盞路燈一樣,默默地照射著黑暗。
凌晨兩點,全世界都在沉睡,只有我一個人醒著。
……
后來,我分開了這座城市。坐在飛機上,飛機在天空飛過,將烏云劃出了一個小小的裂口。
2013.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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