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他牽著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又說又笑,可是我明知道,這個人,已經不在了,我卻還想依賴他的溫暖。
突然,他站著不動,我抬頭想看看他的表情,可是我卻不敢去擁抱他,不敢再去牽那雙手,不敢……因為我看不到他的臉,我感知他在憤怒,雖然我不知道是在憤怒什么,我自己在心里開始害怕了。
我想跟他說句話,想跟他說,就快到家了,我們一起回家。可是我的喉嚨好似被扼制了,嘴巴被捂住了,眼睛就控制不住想關閉起來,以為好似有什么液體要破開防線,打算沖出體外。
我想往家里走,去告訴媽媽,他回來了?墒俏遗伦约禾,轉背,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我的身體就像被定住了,腿像灌了鉛,動不了。
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身影模糊,消逝。
就這樣,從夢里掙扎著,直到天明。
小時候,咱家姐弟仨。為吃的打了不少架,為喝的爭嘴吵鬧,睡一張床,拳打腳踢,蹬破被褥的事情屢見不鮮。只因為,家里窮。
他是家里的頂梁柱,也是我心里的神。
一六八的個頭,發際線有些高,頭發有些少(因為頭發偏黃,發質較軟,較細,所以看起來比較少),但也不是到禿頂、地中海,淡淡的眉毛,結實的臂膀。別人談起他,總帶點了不起的意味。這人,就是我爸爸。
小時候,我們住的是土磚瓦屋房,一個客廳連著廚房,一個房間兩張床,就解決了一家人的吃住,待人接物。下了學不喜歡做作業,老是玩過頭,只等爹媽從田地里回來,我們才作罷;璋档挠蜔粝拢纪共黄降娘堊,就是我做作業的神器。
暑假之后,到快過年的這段日子里,爸爸是最忙的時候,他會踩著自行車,各家各戶的跑,有收帳,有給人家拉網收魚。臘月二十九,我還問過媽媽,爸爸為什么不留在家里貼對聯。因為外面還有帳沒收回來,媽媽如此說。不是欠賬的人多,只是欠賬的人,多不還錢。
在我們村,爸爸是第一個買摩托車的人,雖然是二手。
但是,他卻在某天深夜,開著轟轟響的“破摩托車”,為此,還跟媽媽吵了一架。但是后來,轟轟響的摩托車卻成了爸爸回家的訊號。雖然后面,買摩托車的人多起來了,可是爸爸的摩托車的聲音,我們一聽就能知道,是爸爸回來了,然后會從屋子里沖出來,在門口眺望著他的身影。
在我們村,爸爸是第一個牽電話線的人,也是第一個安裝座機的人。
他挖土刨坑,埋柱子,拉電話線。媽媽說,這東西以后用的人也多,你就不會讓大伙兒湊錢,一起弄?爸爸還是笑笑,我們就做第一個。后來,好多人都來我們家接電話,我們還大膽的向爸爸提議,以后誰來接電話,論多少錢一分鐘吧。最后還是沒能實行。
在我們村,爸爸是第一個買冰箱的人。
到了夏天,我們家還喜歡批一箱冰棍,什么樣式的都有,然后天氣熱的下午,我們就喜歡坐在大門口,一口一口的吃著雪糕、冰棍。那時候,還有人來咱們家買,我們還不樂意賣,說要留著自己吃。我們也會自己用糖水做冰塊,一顆含在嘴里,甜在心里,溫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小時候,我喜歡給爸爸捏肩膀,款款的,厚厚的。
爸爸會講英語,比我會的還多,這讓我無不羨慕。
爸爸會修電器,哪家電壞了、電視壞了,電表壞了,都可以喊一聲:"老四,XXXXX"他都會應邀去幫忙。
爸爸會嫁接,梨樹、桃樹、橘子樹,李子樹。我們家屋前屋后都是果樹,媽媽說,就不喜歡種別的,多種果樹自己吃。
爸爸第一次買手機,休閑的時候,會跟我們圍坐在桌子邊上,跟我們講,這是高科技,你們不會用吧。然后會叫我們用手機鍵盤,打比劃敲字。后來,我是家里用比劃打字最快的人。
爸爸什么都會,可爸爸也會生病。
可是后來,爸爸卻生病了,大晚上的跑廁所,疼的滿頭都是汗。媽媽很擔心。后來去醫院檢查,說是膽結石,好在,最后治好了。爸爸還有胃病,家里有好多藥,我們感冒發燒,頭腦發熱,都不用去醫院看醫生,因為我們有爸爸。
爸爸就是我心中的神。
可是上天卻也喜歡我爸爸,他把他帶走了,帶去了天堂,那個我們仰頭也看不見的天堂。
夢里爸爸一切安好,夢里爸爸笑面如初,夢里爸爸丟下我們自己走了,夢里他還會回來。
媽媽的夢里,總會有個他。
夢醒時分,淚眼婆裟。
輕身翻起,獨自想他。
默默流淚,聲音嘶啞。
我們知道,你很牽掛。
別無他法,時間荏茬。
我們思念,只要用心就能傳達。
媽媽,你夢里的他還好嗎?
媽媽,我夢里的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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