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委員
浙江 婁志異
浙江平湖當湖鎮南郊三公里處,有一個叫做橫婁的地方,是平湖3路公交車經過的一個小站,路牌標注的名稱是橫樓,據考證這個地方應該叫橫婁。
據當地年紀大的村民說,這個地方因為有一條非常久遠南北走向的婁溝而得名。正巧,今年春節我探親時,偶然,在鄉下老屋,看到了一個有平湖地名辦監制的門牌,上面寫的是橫婁。
在平鈄公路橫婁附近的東側約50公尺 的地方,有一條南北方向的水渠,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建造的,當地的人們又習慣稱機耕路。這路2米寬,約高出田地0。4米,兩面是間隔有序的水彬。剛建時水渠表面是泥土,現在已經鋪滿了石子,并與去東邊村莊的石子路連接,在一般人的眼里,是一條非常不惹眼的小道,然而,每每我回鄉去看望自己的雙親,路過這里,心中就會回憶起那一串串與水渠有關的故事。
記得上世紀七十年代,我還在鄉下的村小念書。
七五年春節后,一天,父親從大隊開會回來,很高興地對我說,我們明天去蘇州參觀。第二天,父親就跟著大隊干部,去了一趟蘇州華西村,參觀當地的水渠改造工作,改明溝為暗溝,水渠上面用作道路開拖拉機,真正實現灌溉與通路二合一,既美觀又省地,而且這渠道的造價也不高。當時我所在的大隊是“大寨式”大隊,每事都走在平湖各鄉的前頭,這次也不離外。
參觀后的這年下半年,大隊領導召開了會議,先在我們大隊的南面開始試點,具體主管這個工作的是大隊支部委員小李。
這年下半年,一面采購原材料,一面規劃具體的田園,用散石灰劃出了要建路的地方,讓村民興奮不已。
隊長一聲令下,全隊社員你擔我挑,及時完成了田地的清理工作,為水渠的建設,打好了基礎。
這種水渠,使用熟石灰與我們本地粘性強的青泥,按照一定的比例,放入拖拉機的犁刀內打均勻,作為制作水渠堅壁的原村料。水渠從田地平面往下約1米5左右,水渠上面是半園型,下面是長方型,正是利用了中國古老的石拱橋的力學原理。
先用預制的木制模型,放入開好的水渠空槽內,三面用石灰與青泥的混合土,填平敲到密合,然后,抽出下面的木頭模型,上面再填上一般的泥土,每隔一百米處的路中,設計一個陰阱,在兩個田橫頭之間,開設一個園閥門。用螺桿開啟閥門,調節放水。
規劃后的田地同一個寬度,便于耕作。
我家的老屋后面,也是一個水渠,三姐也是青年突擊隊的人員,我們幾個同浜的小伙伴,抽空就到工地上看熱鬧,有的爬到已經完工的水渠中玩,從這邊爬到那邊,在水未進入前,對我們兒童,確是一個非常有趣又新奇的好地方。
不巧有一天,我們幾個小家伙又在水渠上玩,這時,專管水渠項目的大隊李委員來到了工地察看情況,叫我們快快上來,以防還一出事。
李委員看上去三十多歲,長方臉,身高有1米7左右,嘴上有一個鑲銀的上門牙。
因為這兒在試工,危險! 看到一個一下子爬不上來, 小李委員一個箭步,跳下正在試工的水渠,將那個小孩子托了上來,我和小伙伴溜之大吉。
進入隆冬季節,為了趕進度,青年突擊隊不分晝夜地輪流工作,我家后面的300公尺長的水渠,硬是在這年的冬天完成了。
拖拉機的轟隆打泥聲、水渠墻壁敲擊聲、隊員說話聲,構成了一首上世紀七十年代農村水利建設的獨特交響曲!
轉眼,又是一年的春天來了,水渠工程隊已經轉向橫婁西側南北方向的老壟溝改造工地上了,我們也已經開學,只有在放假的時候,才會去抽空看看。工程隊向最艱難的路段前進,主要是老壟溝本身要比田地高出約1米5左右,為了趕進度又便于工程隊操作,從老壟溝挖出的泥土,只往西面一個方向堆,要是在多晴的秋季,就根本沒有問題,但是,此時卻逢多雨的春季,那不期而遇的意外,在老壟溝的改造中發生了。
有一天下午,我放學回到家里,聽大人在說水渠工地出事了,這對于三姐也在工地上的我來說,急著要問個究竟,只聽我家的鄰居三叔在說,是西浜的小李子,在工地上被泥土壓著了。噢 ,我想起來了,在我家后面的工地上見過!三姐回來,證實了這件事。
原來進入春季,工程隊因為連續下雨無法試工。這天,早飯后,天雨漸止,李委員又同往常一樣去工地檢查情況,正好趁天不下雨,抓緊時間,先清理一下水渠內的積水,工地上其他人還沒來,他就一個人先跳下去,開始工作了。他用糞勺將積水往外倒,就在這時,一個無聲的泥浪,悄然推向李委員,那水渠西側2米多高的的泥土,無情地壓向小李委員。。。。。。
第二天星期天,我跟著自己的堂哥,去西浜的李委員家,只見屋里屋外擠滿了許多認識與不認識的人,大隊干部也來了,好象在跟小李委員的家屬商量什么。我,用自己的小手,緊緊地抓住堂兄的衣角,默默地走進小李委員的東廂房,這是一個七欏頭三間后拖一櫥間的木結構房子,東廂房靠東北是一只老式的木床,小李委員安詳地躺在床上,上蓋了一塊白布,不時有人在房間哭泣。
緊靠床南側是一個寫字臺,西南角是一個用竹塌搭就的小鋪,南面靠墻一手高的地方,是一個用木塊自己制作的一個開放書架,上面放了幾本16開的書,我與堂哥只靜靜地在邊上,傾聽大人低沉的談話,看到了小李委員的兩個小孩子,其中老大跟我的年齡相仿,我和堂哥禁不住也流下了淚來!
小李委員,一個平凡的人,在我童年的記憶中,卻占有了我一個難于忘記的記憶空間。
沒有豪言壯語,只有平凡的奉獻,沒有給自己的子女留下豐厚的家產,只留下了那一串串難于忘卻的傷痛,一個平凡卻一心為公的印象,在我的心中停留。
日子一晃四十年過去了,那二合一的水渠,給我們農村帶來了許多的好處。而今天,水渠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這片土地已經劃規為平湖的城關鎮。
這個水渠南面原來的東西向小河,已經挖成了一條寬約40米的大河,每天大船在乍浦與嘉興之間穿越,有時會傳來長長的船只交會聲,西側原來的泥路,已經被一條寬約5米的平鈄水泥公路代替,東側的橫婁,是一排排樓房代替了上世紀七十代的平房,唯一不變的是水渠南端的抽水機埠,它記取了那自上世紀七十年代以來的橫婁的變遷,那小李委員的受難瞬間......
不久的將來,這里將崛起一幢幢小高層,成為美麗金平湖一個新城的一部分,但那小李委員的故事,將永遠留存在我的記憶深處。
謹以此文 紀念在那特殊年代獻出生命的農村基層小李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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