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蠅
[西班牙]安·馬查多
你們——大家熟悉的饞蟲,
逐之不走,揮之不去;
你們——鄙俗平常的蒼蟬,
能勾起我的一切思緒。
老蒼蟬啊,特別貪吃,
跟四月的蜜蜂不相上下;
老蒼蟬啊,特別固執,
在我幼年的光頭上爬。
在明亮的夏日午后,
當我在客廳昏昏入睡,
你讓我最初體驗到了
討厭的滋味。
而在可恨的學校里,
莽撞的蒼蟬又真好笑,
我追蹤你們
是出于對飛行物的愛好。
——飛行啊,就是一切——
當你們秋日嗡嗡營營,
把破璃敲打不歇......
啊,一切時辰的蒼蜂-
不論在幼年或少年,
不論在金色的青春,
或值此第二度天真
(這時已什么都不信)。
這些蒼蟬,鄙俗平常,
正由于熟悉之極,
沒一個詩人把你們吟唱,
只有我知道:你們的足跡
踏上過魔力的玩具,
踏上過巨書的封皮,
到過情書字里行間,
也游歷過死者凝固的眼皮……
小小的淘氣東西,
你們不像蜜蜂般勤勞,
也不像蝴蝶炫耀自己;
逐之不走,揮之不去,
老朋友啊,你們
勾起了我的一切思緒。
(飛白譯)
【賞析】
“老朋友啊,你們/勾起了我的一切思緒”,讀完這首詩,我也被勾起了一切思緒。是的,這不是一首詠蒼蠅的詩,或者說雖然這首詩通篇都有關蒼蠅,可是詩人更看重的是附在蒼蠅身上的那種種經歷。“——飛行啊,就是一切——/當你們秋日嗡嗡營營,/把玻璃敲打不歇……/啊,一切時辰的蒼蠅——”讀著這樣的詩句,我不由得想起古時圣賢面對滔滔江水時的感嘆:“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是的,這又是一首關于時間的詩,在如上帝般君臨一切的時間面前,我們徹底無語。這種無語表面上看起來是因為我們對之熟悉之極,“這些蒼蠅,鄙俗平常,/正由于熟悉之極,/沒一個詩人把你們吟唱”,但實際上我們無語是因為對永恒的無法把握。這似乎是我們生存境遇的困境,既無法留住滾滾而去的時間洪流,也無法擺脫時間的刀鋒留下的條條刻痕,所以,會感覺“逐之不走,揮之不去”。因此實際上本詩以蒼蠅作為抒情意象,將生命的經歷與&ldquo,感恩勵志;蒼蠅”的永恒在場放入同一空間之中,以瞬間與永恒的對立形成了巨大的情感張力。
在詩情的形成過程上,詩人并不是一開始就意圖明確地把蒼蠅作為一個象征體來看待。至少從一方面來講,這種意圖是不明確的。在本詩中,蒼蠅即是蒼蠅,但同時,蒼蠅又不是蒼蠅,這種身份的雙重認定本身就相似于某種對于人生的領悟。中國古人有從看山即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再到看山即是山的轉變。盡管詩人沒受過中國古典文化的熏陶,但人生本質的問題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其差異性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小得多。事實上詩人確實讓我們感受到了一種從蒼蠅即蒼蠅到蒼蠅非蒼蠅的轉變,從而使得詩歌具有很大的可讀性。當然作為詩人,他如此處理并不是為了某種可讀性而努力,而應該是由他自己對世界獨特的認知方式所決定的。我們不妨通過對其詩歌的解讀來接近其認知方式:總共九節詩中,首尾兩節不少相似之處,不僅起到了結構上的唿應,更重要的是完成了一個感知的全過程。當蒼蠅作為一個抒情意象在第一節中首度登場時,在很大程度上它還確實是自然中的一只蒼蠅,鄙俗平常、揮之不去?墒俏覀円恍行凶x下去,我們就會發現,這只蒼蠅又很不尋常,從它身上我們看到的是詩人的人生歷程,以及推而廣之,作為“人”這一本體與“蒼燒”之間的關系。這種關系中,我們越到最后越讀出一種永恒與瞬間相對照的狀態。或許這也正是作者最終想要告訴我們的。(命春放)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shiju/22705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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