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土石約束火焰,灶,是人類馴化自然的最古老的容器與蓄養自然力的圍欄。如果說火是大自然給人類的最高貴的饋贈之一,那么灶就是人類最聰明的發明創造之一。即使是今天最先進的煉鋼爐與火箭噴射器,從對火的控制與利用這一角度說,也是一種“灶”。
自從有了灶,野火就變成了家火;無序就變成了有序;不可控就變成了可控。灶中之火,來自自然,造福人類,可以視為人類聯結自然的一種“根”。在灶火周圍,人類展開著自己的生活,組建起自己的家園。隨著人類對火焰控制和利用能力的不斷提高,人類的文明不斷走向繁榮。
在遠古之時,當人類的祖先圍在灶旁一起燒烤食物,生活便有了一個中心。灶火熊熊,一次又一次在人們的臉上寫滿期待與喜悅。隨著血淋淋的獸肉被一次次烤熱,荒蠻的叢林與大地也被一次次點亮。漫長的歷史中,正因為有了灶火一次次的燃起,生命才得以充實,且不斷地延續、進化。于是,以土灶為中心,構成了原始廚房的進食情景,也構成了原始的居家生活。
在兒時,我們最明亮、溫暖的記憶之一是由灶火點燃的。灶火融融,媽媽或者外婆,在灶臺周圍忙碌著,鍋里裊裊的熱氣、空氣中食物的香味,是我們每天的期盼與快意。在那時,我們幼小的心目中,鍋灶因為是食物的誕生地,如乳房是母乳的誕生地,也就常常成為媽媽的外延,是母愛的一個載體。家是什么?家對于兒時的我們,常常就是那一叢灶火和那只散發著溫暖與誘人香味的鐵鍋,以及由此而來的食物的味道,以及由這一切體現出來的長輩的親情與關愛。朱自清先生寫過一篇散文《冬天》,回憶當年父親和他們兄弟三人在冬夜里,圍著小火爐吃白水煮豆腐的情景,“我們都喜歡這種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巴望著那鍋,等著那熱氣、等著熱氣里從父親筷子上掉下來的豆腐”。從這段動情的文字里我們不難看出,雖然那鍋平常的白水煮豆腐早已不知去向,但灶火之上彌漫的溫暖與熱氣伴著父愛一起,卻永遠銘記在兒子的心間了。
如果說火是文明的起源,灶,就是廚房的起源。廚房里那一叢灶火,便成為家庭生活的一個重要核心,成為親情傳遞的重要載體。因此,灶在我們民族傳統文化中地位很高,每年歲末人們都要擺出家中最好的食物來敬奉“灶神”,愿他“上天言好事,下地報平安”。然而現在我們中間的不少人,就像因為住高樓、坐汽車、吃加工過于精細的食物、距離土地越來越遠一樣,也因為工作的繁忙、服務業的發達、物質的豐富等原因,與“灶”的距離也開始越來越遠了。那一叢灶火籠出的平常的居家氛圍,也在漸漸減弱,灶火,作為我們生命的一種“根”的意識也在漸漸淡去。我總是覺得,這可能是一種進步,也可能是一種倒退。
在漫長的時間流程中,無論你家爐灶里燃燒的是柴草還是煤炭;無論你家爐灶里燃燒的是天然氣還是電力,我們應該意識到,家中的那一叢灶火是家庭溫暖的一個重要來源。因此,考察一個家庭的和諧度和幸福指數,可以先考察這個家庭的廚房:考察灶臺是否干凈,考察那灶火之上是否有一位愿意為親人的口腹愉快地勞作的身影,考察那灶火之上是否會產生居家氣氛濃郁的家常菜肴,考察在居家的飲食之間是否洋溢著溫情。
在我們的飲食文化和家庭倫常中,愛一個人就會在灶上煮好吃的東西給他吃。兒女要遠行,或者兒女歸家,父母就會端出家中所能拿出的美食;兒女敬老的最佳方式之一,也是回家為父母做一頓可口的飯菜。朋友相會,情人相約,一方如果能夠親自上灶烹調,在餐桌上擺出幾樣菜肴,雙方的情誼必會更加融洽。
并非東方的我們才這樣,明亮的灶火,在世間的各個角落傳遞著美味、情誼與歡樂。歐美人愛燒烤,一杯啤酒、幾片牛排、些許土豆或者別的什么,其意并不全在吃。這種圍著灶火形成的聚會之所以得到喜愛,還因為其間洋溢著輕快的話語,愉悅的笑容,以及親朋一起圍在灶火周圍的那種融融的氛圍。
灶是廚房的中心,廚房也是家庭的一個中心。生養一個孩子,如果只會飯來張口,在他的心目中食物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常常容易使他淡漠親情�,F在有不少中小學搞家政活動,讓孩子們學習廚藝,這是一種明智之舉。雖然并非要求人人都去做廚師,但在日常生活之中,如果我們有能力與愿望去熱愛家庭中那一叢灶中之火,并能操作一些廚房炊事,用親手做出的食物向親人傳遞出一份親情,也就從一個重要的方面熱愛了自己的家庭,熱愛了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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