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懷,歷史教科書經常提到這個名字。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卻是中國近代化事業的開創者。甚至他的后代子孫也一度將其遺忘。
一、家道中落,子孫兩代命運坎坷
出身于上個世紀40年代的盛承洪,是盛宣懷的曾孫,但他從未在家族里聽人說起過曾祖父的事跡,不論是父親和母親,還是家族其他長輩,沒有一個人在家里說過“盛宣懷”三個字,直到中學時跟隨父親到日本,他才在父親與叔父的交談中聽到,他們的爺爺當年曾與伊藤博文會談并曾有書信往來。
“我的曾祖父到底是誰?他為什么能與歷史上如此有名之人交往?我因為好奇就向父親詢問,去日本圖書館查找查看曾祖父的資料,我才明白原來自己還是名人之后。”
100年前的“保路運動”,正是他的家族避談盛宣懷的重要原因。盛宣懷為此背負了太多罵名。1910年,盛宣懷走馬上任郵傳部尚書,全權負責全國鐵路修建。新官上任的盛宣懷,推動清廷采取強硬政策:將各省集股商辦的鐵路干線,從此由國家收回;以前批準興辦的,也一律取消。并稱:“如有不顧大局,故意擾亂路政,煽惑抵抗者,即照違制論!”
回收路權的政策隨后引發了四川保路運動。而清廷為鎮壓保路運動,又將駐扎在武漢的清軍抽調到四川,讓革命黨人抓住機會奪取了武漢三鎮。盛宣懷可謂歪打正著觸翻了辛亥革命取得成功的第一塊骨牌。
當時的專制體制,官員注定成為資源的調配者。然而對財產權的漠視,終究也造成盛宣懷以及他整個家族最大的悲劇。
寫過《盛宣懷家族》的宋路霞用了十年時間,接觸了這個大家族的幾十位成員,她認為從盛宣懷的兒子和女兒開始,“盛氏家族”就已家道中落,子孫兩代多半命運坎坷,昔日祖上創下的財產不是被花光,就是被沒收。
辛亥年可以說是盛氏家族的命運轉折點。這一年革命爆發,盛宣懷倉皇逃往日本避難。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盛氏家族在常州、蘇州、上海的大批家產,隨后都被革命軍和民國政府抄沒了。
椐《申報》記載,他死后留下了超過1349萬銀元,實際可分財產1160萬銀元。其中一半又要作為公益基金,他的五房子孫,每房各得遺產116萬兩。
盛宣懷的曾孫盛承洪回憶,他的父親盛毓郵因為從小被過繼給三叔盛同頤,所以得到了早逝三叔一房遺產,小時就他所知,家中存款每月利息就高達4000兩白銀。“那時百萬家產,換成現在的購買力,相當于幾億美金吧。”
豪門家世,讓盛宣懷的八子八女從小就成為上海灘的社交名流。他的四兒子盛恩頤是民國出了名的公子哥,上海灘第一部進口奔馳就是他買的。為了顯山露水,他將車把換成了銀的,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連牌照牌子也是自己設計的—4444,因為他在家中排行老四。這位公子哥承襲了父親在漢冶萍公司總經理的職位,但實際上并不認真做事,整天黑白顛倒,晝寢夜出,生平兩大嗜好—不是女人就是賭。
當然,在這樣的揮霍下,再大的家產也會漸虧空。1957年,盛恩頤中風,只能住在蘇州盛家公祠里,由他的一位姨太太照顧,晚景可謂凄涼。
盛宣懷第五子盛重頤早期還想學習父親創辦實業的家風,專心做自己的事業,與官場也少有瓜葛。在抗戰前,他的房地產生意一直興旺。但也頗為倒霉,抗日戰爭時期他沒有前往重慶,因為在上海的生意有親日之嫌,抗戰勝利后,國民黨接收大員就將其在淮海中路的大花園洋房沒收。
到了上個世紀50年代,中國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盛宣懷長房盛毓郵也從百萬富翁變成了“無產者”,這個原本由保姆帶大的公子爺,中年時期自己到香港、新加坡做生意,當中學教師賺錢養家,隨后來到東京,為已在此立足的親弟弟盛毓度打理洋人客戶,后來自己親自創業。
同多位盛氏后人有過交往的宋路霞,評論起盛家后人,認為后來在日本創業的兩位“毓”字輩成就最佳。創業成功的盛毓度,繼承了祖父議政的愛好,并寫過《對日本的忠告》、《新漢民族到大和民族》等著作。
1975年,周恩來總理指示,邀請盛毓度全家回國參觀、探親,由中日友協廖承志會長出面邀請。
二、釣魚島的歸屬問題,盛氏家族鬼使神差卷進去
1972年,當釣魚島的歸屬問題成為中日敏感話題時,盛氏家族也鬼使神差地被卷了進去,這主要是由突然冒出了個自稱是盛老四的女兒的“盛毓真”,并出示一張“慈禧手諭”而引起的。
這個“盛毓真”,自稱是盛老四當年在美國留學時與一個美國女人生的,后來過繼給國民黨前駐加拿大大使徐淑希為女兒,所以改名徐逸。
關于那張“慈禧手諭”,徐逸說:由于當年慈禧太后患有風濕癥,各種醫藥無效,而盛宣懷經營的廣仁堂所監制的風濕性特效藥,醫好了慈禧太后的風濕病,慈禧在高興之余,就下詔把釣魚島等三個小島賞給了盛宣懷,作為采藥之用,因為釣魚島上盛產海芙蓉(又名石蓯蓉),而海芙蓉正是盛家所制風濕藥丸中最重要的一味藥。
因此,徐逸對記者稱,她對于釣魚島、黃尾嶼和赤嶼這三個小島,擁有所有權。釣魚島的歸屬問題爭執發生之后,她請律師向美國國務院和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備案,要求美國承認她對釣魚島的所有權,后來,又到了臺灣,向臺灣當局就她的所有權問題備案。
這張“慈禧手諭”一出現,頓時引起一場軒然大波,美國的中文報刊及港臺地區的大小報刊,一時沸沸揚揚,連篇累牘地報道、轉載,甚至到處“捕捉”盛家的后代,采訪、追蹤報道,幾乎所有的盛家毓字輩子弟都被采訪過,有的還不止一次。當然熱鬧的中心是徐逸,因為她不僅出示了“慈禧手諭”,同時出示的還有釣魚島的地圖,和所謂盛老四在1960年寫給她的一封信。
那信中說:“臺灣外海有三小島,曰釣魚臺、黃尾嶼、赤嶼,皆無人荒島,見于出使琉球使者趙文楷介山公之記述。此三小島,雖屬荒島,然盛產藥草,當年吾家盛時,在煙臺、滬、常(州)三處,設有廣仁堂,施診給藥,遠近知名;噬弦源巳龒u,賜與汝宗,作為采藥之用,詔書就在家中,是吾家物也。家中并有圖說,茲寄汝,望汝能設法前往一看。”
徐逸出示的所謂其父寄給她的釣魚臺地理圖說的原文是:
釣魚臺、黃尾嶼、赤嶼小島,位于臺灣基隆外海,孤懸海中,向無居民,為臺灣北部漁民棲息之地,雖歸我家,亦僅采藥,而未知經營。清末我家曾就趙介山公之副使李鼎元公之使琉球錄派人步測,有圖稿藏于愚齋圖書館中,民國十六年忽認盛氏產業為逆產,上海租界外之財產,全遭查封,后雖獲啟封,經理人員,悉已散盡矣。愚齋圖書館存稿存書,余已全部捐贈國立交通大學,即先父手創之南洋公學也,此圖亦為存件之一。
關于那張“慈禧手諭”,徐逸出示的內容是:
皇太后慈諭:太常寺正卿盛宣懷所進藥丸,甚有效驗,據奏原料藥材,來自臺灣海外釣魚臺小島,靈藥產于海上,功效殊乎中土,知悉該卿家世設藥局,施診給藥,救濟貧病,殊甚嘉許,即將該釣魚臺、黃尾嶼、赤嶼三小島賞給盛宣懷為產業,供采藥之用,其深體皇太后及皇上仁德普被之至意。欽此。光緒十九年十月。
“詔書”上還鈐有“慈禧皇太后之寶”和“御賞”兩枚印章。
對于此事表示格外關注的除了海外媒體外,盛家在大陸的子孫也非常起勁。這倒也很自然,因為大家都有一顆愛國心,按邏輯推理,既然慈禧太后早就把釣魚臺島賜給了盛家,那豈不是說明,起碼在清朝末年時,釣魚島原本就已有歸屬了嗎?既然如此,那么釣魚島是中國的領土還在什么話下嗎?于是,大家把這張“手諭”復印來復印去,傳來傳去,事情被弄得像真的似的。我國的《參考消息》報鑒于海外沸沸揚揚的輿論,在1972年4月4日也轉載了香港報刊的有關報道,題目是《臺灣、盛宣懷和釣魚臺》。于是盛家的故事就與釣魚島扯在一起了,更增加了撲朔迷離的傳奇意味。
可是,這畢竟是一場騙局,是一般善良的人所無法想像的國際笑話!騙局所無法遮掩的種種漏洞,很快就暴露無遺了。
當“慈禧手諭”最初面世的時候,原上海圖書館老館長、著名古籍版本目錄學家顧廷龍先生尚在世。他是在1950年代初期,親自把八百包“盛檔”資料,從北京西路、萬航渡路路口的盛公祠,接收到上海圖書館的圖書館界老前輩,是一生對“盛檔”的整理和研究傾注了極大熱情和心血的老專家。當時,華東師范大學歷史系的教授夏東元先生,為撰寫《盛宣懷傳》,正在顧廷龍先生的幫助下,成年累月地“泡”在“盛檔”里(原八百包“盛檔”資料,經解放后的整理與合并,歸為五百包。
其中一部分在解放前,由盛氏家人刊行為《愚齋存稿》,尚有大量未經面世的原始文電、奏稿和朋僚信函,據上海圖書館介紹,總量有十五萬件),顧、夏兩位先生,可以說是對盛氏資料掌握最多的人,尤其是夏東元先生,為寫《盛宣懷傳》,把“盛檔”全部翻閱過一遍,但并沒有發現盛宣懷與釣魚島有關的任何資料。
1950年代初就居住在日本東京的盛家毓字輩老大哥盛毓郵和二哥盛毓度,是當時盛家在世人員中年紀最大的了。當記者們找到他們時,他們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因為他們活了這么大年紀,從未聽說盛家與釣魚島有什么關系,也從未聽說有什么家傳的“慈禧手諭”,更沒有聽說過,他父親還跟美國人生過孩子。
對于這位似乎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毓真妹妹”,他們是認也不好,不認也不好,拿毓郵的話來說就是:“弄得我好尷尬。”因為當時的社會輿論已經沸沸揚揚,似已認定這個自稱“毓真”的人,就是盛家的人了。然而盛家的人過去誰也沒聽說過此人,誰也沒見過此人!
既然盛家兩位老大哥都不能證實“毓真”的身份,也不能證實釣魚島與盛家的關系,其他年輕一代,就更加無法證實這一切了。
更要命的是,直到現在為止,沒有一個人能證明,徐逸是盛老四的女兒,一切都是她自己說的。
現在,大風大浪是過去了,可小風小浪并未停止。據說直到前幾年,臺灣仍有把盛家與釣魚島扯在一起的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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