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邊民納貢貂的肇始
布特哈(今訥河市轄地)地域遼闊,沼澤密布,林木叢生,自古盛產紫貂,以“三寶”聞名遐邇。貂身細長,四肢短小,其毛光亮,其絨細密,“制為裘、帽奇暖,自肅慎氏以來,歷代貢獻品也!(見《黑龍江志稿》第十五)清朝統治者發祥于白山黑水之間,深知貂皮的珍貴,故歷朝均對生活在布特哈地區的達斡爾、鄂溫克、鄂倫春打牲部征貢,規定“無問官兵、散戶,身足五尺者,歲納貂皮一張,定制也。”(《黑龍江外記》卷五)清初貢貂,邊民尚可維持,但到乾隆朝之后,由于長年累月的捕殺,加之漢民的大量涌入,草原被開墾,森林被濫伐,生態平衡遭破壞,紫貂越來越少。一些漢人商賈又趁游獵民族急需日用品之機,來布特哈地區經商,以物易物,收購貂皮漁利。以用鐵鍋交換貂皮為例,不論鍋之大小,先要用貂皮填滿鐵鍋,滿鍋之貂皮就是換取此鍋的實價。面對漢族商人的巧取豪奪,有文人作詩嘲諷:“估客釜敲聲在臂,虞人貂眩紫堆腰,相逢不用頻爭執,易釜惟憑實釜貂”。釜,鍋的古稱。此詩就是這種不公平交易的真實寫照。
貪官辦貢貂中飽私囊清康熙三十年(1691)以后,布特哈地區劃舊黑龍江將軍管轄。根據黑龍江將軍衙門規定,“每歲五月,布特哈官兵悉來齊齊哈爾納貂皮互市,號楚勒罕,譯言盟會”。(《黑龍江外記》卷五)屆時將軍、副都統坐堂上,協領與布特哈總管分東西席地坐,貂皮陳列在中間,共同制定等級。最優者“封貯備進”;不中選的貂皮則砍去一爪退還。凡檢驗過的貂皮,在皮背上蓋一小印。如果沒有印或四爪全的貂皮,就屬于私貨,不得買賣。中選的貂皮,按舊制仍由布特哈部派官兵護送至承德離宮,為納貢品。到了乾隆四十年(1775)經黑龍江將軍奏準,改由齊齊哈爾派官軍護送貢品。由于布特哈的選貂、送貂權利被剝奪,就給將軍衙門有司官吏營私舞弊提供了方便條件。屆時選貂官利用職權,采取壓等報損等手段,將大量合格的貂皮故意定為不合格,擲還后再壓價收購,不論大小每張給銀八錢。布特哈敢怒而不敢言。僅乾隆五十九年(1794)就被將軍舒亮、副都統安靜、協領舒通嘎等人勒索去653張上好貂皮。至于歷屆楚勒罕所需用的穹廬、馬匹及羊、酒,皆布特哈按項供應。就是這一年僅扎穹廬和薪柴需用的落葉松圓木就達八百銀,椽子一萬銀,柳條十萬捆。這樣揮霍,其耗銀全由布特哈部落按人頭攤銷,大大加重了邊地少數民族的生活負擔。
2.為民請命御狀告貪官
乾隆六十年(1795)的楚勒罕納貢貂活動,將軍署衙下令“改城中,而其部人卓帳城北”。構架穹廬運來柳條,主事吏假說柳條捆小,強令兩捆按一捆計,其它可用的好材竟被各有司官員私分了。協領那彥太更狗膽包天,乘機私扣布特哈官兵俸銀二千余兩。面對貪官污吏的丑行,有個叫貢嘎布的小吏向將軍并副都統告發了上述貪贓枉法行為。將軍舒亮不予追查,反以誣告罪將貢嘎布責打一百皮鞭,并要枷監兩個月。后又硬說供應柳條不足,責罰布特哈部白銀五百兩。
這一年,布特哈部帶兵到楚勒罕貢貂的是紅花爾濟屯,達翰爾族佐領郭博氏孟庫胡圖仁嘎。此人秉性公廉,看到將軍衙門如此貪贓枉法,決計要上書朝廷,揭發此事。他把所見所聞,請人書一折開列四條罪狀,分記各貪官名下。返回故里后,他把這一想法與布特哈八旗副總管奇三講了,兩人切齒痛恨貪官,在孟庫胡圖仁嘎四條基礎上,開列出八條罪狀,決計告御狀為民請命。當下二人破指滴血入酒,盟誓雖死無悔。
乾隆六十年(1795)農歷八月十三日,奇三和孟庫胡圖仁嘎幾經奔波趕到承德避署山莊。他二人選擇了幾種遞折方式,因關節不通未果。后來得知,乾隆帝要在八月十六日起駕返京。就在這一天,他二人躲在一個僻靜處,待圣駕的轎輿來臨,奇三突然闖入儀仗隊伍,跪在皇上乘坐的大轎前高聲啟奏:“黑龍江布特哈的索倫奴才把怨屈各節伏跪奏告,懇請圣上洞鑒!”其音之沉壯,令儀鑾紊亂,乾隆帝亦為之大驚,急命侍衛接過奏折。這時扈從的大臣上前厲聲責問:“大膽奴才!私闖儀仗,越份上書,其罪該死!”忙命武士給奇三戴上九層鐵索,然后隨隊而行。途中休息時,皇帝親自過問細節,奇三以身家性命擔保,堅詞無誣,乾隆點頭稱是。
后來,乾隆帝據折所列黑龍江將軍及副都統等人的罪狀,派人逐一查實。經周密調查,在將軍舒亮官邸搜出贓物計:大貂皮295塊,小貂皮126塊;在副都統處搜出贓物計:貂皮44個,貂蹄385副,貂胸皮和肚皮383塊,貂頭391個。在人證、物證面前,黑龍江將軍及副都統等不得不承其所犯罪行。
清廷對貪官污吏的最后處罰,雖有避重就輕之嫌,但還是大快人心的。按律把將軍舒亮革職;副都統安靜革職并開除滿洲籍,永遠拘禁于高昌(新疆);把漁肉百姓、貪污肥私的舒通嘎革職,發配伊犁去服苦役;把一貫欺上瞞下,侵吞兵餉的那彥太處以絞刑。
奇三因“越份上書”被“旨意流放總管舍勒圖于伊犁等進行學禮”。這個“舍勒圖”原是達翰爾、鄂溫克、鄂倫春三族總管,是支持奇三告御狀的頂頭上司。將奇三、孟庫胡圖仁嘎流放木爾色爾大嶺充苦役。布特哈打牲部為懷念奇三等“冒死上折,為民請命”之義舉,邊地許多人家里自發懸掛“清文一帙,敘奇三上書始末甚悉”(見《黑龍江外紀》卷五)的條幅,盛贊他是達翰爾族杰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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