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不聰明,學習成績也不好,不愛思考問題是個重要原因。要我動動腦子,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心里怪難受。到底怎么傳出這樣的怪事來?真是怪事!許深年嘛,我是知道的。高三理科四班的好學生。長得眉清目秀,學校發的那樣式簡單寬大的白色校服給他一穿,硬是有了翩翩少年的氣質。喜歡他的女生,那也多了。我們班就有十幾個,這可不是夸張,實在他太好。其中就有我的好姐妹林若,她老提四班的許深年,一個勁兒地往死里夸,簡直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大神似的。
他是大神,我就是誰都看不見的小蝦米。我敢肯定那位大神連我的面兒都沒見過。全年級瘋傳著他喜歡我,還鬧著要跟他女朋友分手。前兒有個女生倒是問過我們班有幾個姓白的,我真是腦子笨,竟然把自己供出去了。我真該說不知道。聽人說許深年要和女朋友分手,問原因,他說有喜歡的人,問是誰,他說姓白。
全年級姓白的屈指可數,女生卻只有我一個。我一下子也成了熱門話題,班上那些個鬼鬼祟祟的目光看得我?得慌,還有女生來問我是怎么勾搭上許大神。我敢對天發誓,我連許深年的一片衣角都沒碰過,何談勾搭?若說聯系,也就是我們的名字都一個深字。
我怕吵鬧,也不喜歡受到關注,主要是這又快要高考了,他們這樣鬧著,我還考大學不考?忍著痛苦動了腦子,我抓耳撓腮一會兒,明白了,那許深年是找借口甩他女朋友呢!他是好學生,自然也是要考好大學的,哪兒能為戀愛耽擱了學習?不然他怎么不說喜歡人的名字,可見是扯謊騙人,唉,我真是躺著也中槍。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似失落似輕松的。傳言總會漸漸消沉的,我對此只好采取兩耳不聞的態度。
不知是偶然,還是有了這奇怪的傳聞,我對許深年多了關注。我眼睛里竟常冒出他的身影。不是幻覺,他真在眼前。下課出去逛逛,走廊上,他從那頭走過來。目不斜視的樣子呵,這叫喜歡我?食堂打飯,也能碰上他。他坐在我對面的桌子,低頭吃飯,他身邊的男生在笑指著我對他說什么。我耳根一熱,平日能吃完盤子里飯菜,這下子卻不好意思吃了。隨便吃了幾口,去放回盤子時,食堂大媽還搖頭嘆息,現在的娃娃,這么糟蹋飯菜,要不得,要不得啊!
書看不進去。我盯著書本發呆。腦子里卻想起許深年,他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以前不認識我,現在也肯定認識了。我可是被他誣陷了的倒霉鬼啊!看見我,竟然沒有一絲道歉或者愧疚的樣子。其實,這傳言淡了下去,也沒什么?蓻]想到,他的女朋友剛才把我叫出去了。四個女生圍著我,我站在墻角。讓我離許深年遠點。那個時候,我們班的男女生都擠在走廊上往這邊看。我不知怎么就笑出了聲,連腰都彎下去,女生看著我笑。
也不知道那幾個女生會不會誤以為我是在示威才笑,可我真覺得好笑。許深年真是好樣的,隨口說的一個白字就可以引起這些波瀾。又在走廊碰上許深年,看樣子,他是剛從廁所出來。他要走過我身邊時,我沒像以前一樣隨他去,而是叫住他。
他站定,轉身來看我。他長得挺高挑,看我時微微垂了眼簾,說,怎么?
還怎么?我有點怒,說,你認識我嗎?
他竟是笑了笑,怎么不認識?
以前見他時,他都是淡淡的臉色,我還以為他是個難相處的高傲性子。但現在,他這一笑,加上玩笑式的溫和語氣,覺得親切許多。我也放松些,問,你知不知道最近的傳言?
他眼眸微微瞇了下,將一只手淺淺插在褲兜里,往欄邊一靠說:啊,知道的。
我也往欄邊一靠,看下邊那些人幾個女生在打羽毛球,球在空中飄來蕩去。他也在盯著下邊,半天沒反應,我說,你女朋友都來找我了,你不應該對我道歉?
他側頭看我,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深邃漆黑的眼眸,低笑,怎么還有道歉啊?
我轉頭不看他,下邊的女生已經收起拍子離開了,估計要上課了。我說,你隨隨便便胡說,讓我的學習受到影響,還不該道歉?
他又笑了,那就約個時間。他看了我一眼,又說,那就放學后校門口見。說完朝走廊那一頭走去,他的教室是在那邊。他背對著我輕輕揚了下手,不見不散。
我和許深年在走廊上談話,被人看見,倒是坐實了傳言。連林若都不信我,非逼問我怎么和許深年在一起了。放學后就往校門口去,許深年等在那里。林若一拍我的肩膀,還瞞著我?這都要一起回家了!我解釋,我們是有事談。林若翻個白眼,嘲笑我,得了,約會就約會,搞這么正經!
許深年已經換下了校服,淺藍色牛仔褲,一件白色的襯衫,看起來是個干凈又秀氣的少年。他接過我的書包,我不肯,他說,我又不會偷你東西?我只好讓他替我背著,他走前面,背上斜挎著我的那個粉色書包,書包拉鏈還掛了個小熊娃娃。我忍不住笑了,他說,怎么了,我不理他,只是笑。他也笑。
我問他,不就是道個歉嗎?你還要選個地點?
他卻只是往前面走,也不搭理我,我只好跟上去。進了一家飾品店,我想起自己的發繩壞了,正好可以買一個。我挑了一個粉色發繩,轉頭去付錢,許深年卻已經付了。走出店,我要將錢給他,他沒要,我也知道男生愛面子,反正就那么五塊錢,也就算了。走了幾步,我才想起來問他,你去飾品店買什么?他笑了,你猜猜?
我沒那閑心思去猜,只當他不肯說。我已經餓了,媽媽肯定已經要做好飯了。我問,你還道歉嗎?我要回家了。他想了下,說,那我送你去公交車站。
我在后面大叫,許深年!你等等!
他轉身,看向我的眼神帶了絲笑意,怎么,還想逛會兒街?
我說,你找我來,該不會只是要逛街吧?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停頓了會兒,猶豫著說,當然也不是,只是……
我盯著他,他吞吞吐吐,臉色還有些微微發紅了。真像是我被提問時那副尷尬模樣。我說,道個歉有那么難以說出口么?算了,只要你有這個心就行了。我瞥他一眼,拖長語氣說,不難為你。
他卻有些急了,拉住我,從褲兜里拿出一個粉色的小盒子塞到我手里。我一愣,看他異常認真的神色,問,買給我的?
他點點頭。我要打開,他卻按住我的手,語氣有故作的冷靜,等回去再看。
我眨眨眼,盯著他看了會兒,若有所悟,行,我明白了,你真是太客氣了。雖然那些傳言對我有些不好,但也沒那么嚴重,你不需要這么內疚,還買禮物。喏,還給你!
他看著我,這倒像是真冷靜下來了,面色微微冷了些。
他不伸手接,我也不能強塞回給他,就說,好了,那我收下了,謝謝。
回到家時,天都已經快黑了。媽媽買了個生日蛋糕,還辦了一大桌好菜,爸爸也坐在桌前等我回家。我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媽媽看我手里拿的盒子,笑問,同學送的生日禮物?我愣了下,點點頭。媽媽一邊給蛋糕插上蠟燭,一邊說,你倒是有個好同學,你自己都不記得生日,難為她還記得。
我也覺得巧,許深年應該不至于知道我的生日。可當我回到房間,看到盒子里放的那張卡片,不由得愣住了。生日快樂,這是許深年寫的?ㄆ逻有一只水晶戒指,戒指上有一朵小小的櫻花,晶瑩閃耀。那一晚,我很晚才睡著。動腦子是件痛苦的事情,許深年卻讓我經常動了腦子,也就是讓我痛苦。他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又為什么要送我禮物?送禮物又為什么要送戒指?那些傳言難道是真的?許深年會是……喜歡我的?
我自己想不通,心里堵的慌。到了學校,第一次到了許深年的教室門口,卻沒見到他。有人說,他請假了。我也沒理會那些好奇興奮的目光,離開了他的教室。努力壓下那些奇怪的心情,一心想著高考。不管他喜不喜歡我,我都沒可能喜歡他,都要高考了,應該以學習為重。接連幾周,我刻意地不去注意許深年。三周后,我才知道其實不用刻意注意許深年,因為他已經死了。
一場車禍奪去了他年輕的生命,這事情是住在他家附近的學生傳到學校里的。我不明白為什么要這么傷心,眼淚止都止不住,但看到班上也有幾個女生在哭,也就更加忍不住眼淚了。
明明是那么美好干凈的少年,卻突然死了。有些尚未明了的情愫逐漸清晰起來,他的笑容成了心底磨滅不去的火焰,那是……痛苦的火焰。
(原創作者:憂藍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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