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入關后奉行“首崇滿洲”政策,給予旗人諸多法定特權,他們不但不服徭役,不納錢糧,還享有諸多經濟特權,長此以往,八旗日益衰敗。再加上旗人的人口數量急劇增長,而原來的官位和八旗兵額也都已經飽和,新增旗丁便很難再按照原來的辦法授予官職,甚至連土地都很難再分到了。
結果,八旗內部的貧富分化越來越嚴重。旗人由于長期脫離生產,出征作戰的次數也日漸減少,固有的純樸尚武風氣慢慢退化,而在生活上追求奢華,不少人游手好閑,無所事事,四處惹是生非,甚至打架斗毆,為非作歹。為了整頓八旗風氣,嘉慶、道光帝采取了很多措施。禁止旗人賭博,不許看戲,不許穿衣奢華,不許進茶館等,但都沒有真正改變京城八旗子弟的風氣。
(一)嚴查京城旗人聚賭京城旗民聚賭自康熙朝以來就屢禁不止,但當時內城還算清凈,尤其是在旗人官丁中還沒有那么普遍。但到了乾隆后期和嘉慶時期,旗人聚賭風氣愈演愈烈,甚至內城也是如此。更糟糕的是,旗人聚賭的背后還有諸多王公大臣的庇護。嘉慶七年(1802年)正月,出現“袁錫聚賭案”。
嘉慶帝命軍機大臣會同刑部審理此案,對涉案人員進行了嚴懲。令嘉慶帝氣憤的是,負責京城治安的步軍統領明安對此事竟然一無所知,事后又經鄂羅錫葉勒圖說情,通過家人出面,接受袁錫賄送的500兩白銀。后來聽說風聲很緊,才將受賄的白銀吐出。鄂羅錫葉勒圖、袁錫都是朝廷官員,而且作為步軍統領的明安收受賄賂,包庇賭博。明安、鄂羅錫葉勒圖、袁錫等人都被革職?問。
嘉慶十六年(1811年),嘉慶帝又對京城旗人聚賭案件進行了集中查處。先是御史韓鼎晉奏報,內城聚賭之處甚多,而且很多都是諸大臣的轎夫領頭開局。嘉慶帝立即令大學士祿康及英和負責查辦,當即查知有一個杏花天賭場,甚至還有兵部尚書明亮的轎夫參與。但等到緝拿時,聚賭之人早已逃散。嘉慶帝感覺到這起聚賭事件有蹊蹺,立即召見明亮當面質詢,明亮說他懷疑祿康的轎夫也在其中。嘉慶帝于是改命英和與桂芳負責查辦此事,經開局轎夫頭徐四核實,祿康的轎夫的確也參與了聚賭。
后經英和、桂芳查實,徐四等人自從嘉慶十四年起就經常開設賭局,這使嘉慶帝感到非常震驚。本來,轎夫開局聚賭,有一案懲辦一案即可,但問題的嚴重性在于,明亮、祿康這些身居高位的大員、要員,不僅未能管束自己的下屬,而且千方百計地對其予以包庇,這是嘉慶帝絕對不能容忍的。最后,嘉慶帝嚴懲了明亮和祿康。此案的首犯徐四等人處以永遠枷號,游示九門。參與聚賭的各犯,枷號一年,期滿后發往極邊充軍。接著,嘉慶帝又連續查處京城聚賭事件十余起。嘉慶帝命令將所有查到的聚賭房屋罰沒入官,并規定以后若再有開賭者,除沒收房棚,還要治房主之罪。如果租用的是官房,則要追究經管之人。
這次查賭結束后,嘉慶帝又把對賭案負有管理責任的官員全部予以處罰,兵部尚書恭阿拉、內閣學士和世泰、右翼總兵本智等人,都被降職。即便是負責查賭的英和,雖然辦案有功,但他是戶部侍郎、京營左翼總兵,而查獲的參賭旗人大多隸屬左翼,因此也難辭失察之咎,受到革職留任的處分。
到了道光朝,京城旗人聚賭的問題依然嚴重。道光二年(1822年)十二月,甚至有太監家屬在圓明園附近開設茶館,招引附近旗民飲酒聚賭。道光五年,閑散宗室福山等人召集無賴聚賭,被革去四品頂戴,發往吉林。諸如此類,層出不窮。(二)禁止九門內開戲園
嘉道時期,朝廷力圖整治旗人習俗的另一個重要方面,是嚴禁旗人官員看戲。嘉慶朝曾多次下此禁令,但收效甚微。自清初以來,內城就禁止開辦茶園、酒樓、戲館等,但后來禁令難以執行,內城也有不少地方辦起了戲園。為了防止旗人沉迷奢華娛樂的生活,嘉慶嚴禁內城開戲園。
就在嘉慶帝親政當年的四月,他發現城內戲館越來越多,八旗子弟征逐歌場,沉迷其中,消耗靡費,不僅習俗日漸浮蕩,而且生計日見拮據,于是下令將城內戲園全部關閉。
當時負責京城警衛的步軍統領定親王綿恩認為,唱戲作為一種太平盛世之事,不宜禁止。嘉慶帝駁斥說:“夫太平景象,豈在區區歌舞為之粉飾?”而且,嘉慶帝認為,在管理戲園的過程中,每個地段的人員還借機勒索,其中也不乏步軍統領衙門中的官員,因此,嘉慶態度堅決地關閉了內城戲園。對于旗人唱戲,嘉慶帝也是嚴厲禁止。嘉慶十一年(1806年)十一月,御史和順奏稱,有旗人加入戲班唱戲,嘉慶帝認為,旗人唱戲簡直就是甘為下賤,要求和順具名指證,到底是哪些旗人登臺唱戲,姓甚名誰,以便查辦。
和順回奏說有圖桑阿等六個旗人參與唱戲,是他有一次騎馬路過戲園時,遠遠看見的,后又說是他的家人在戲園看戲時所見。和順所言前后矛盾,因此,嘉慶在查辦圖桑阿等人唱戲的同時,又挖根究底,查清和順為何前后矛盾。
嘉慶帝首先命祿康將和順所舉報的唱戲旗人捉拿到案,經審訊,唱戲旗人說廣成茶園看座的王大以前經?吹胶晚樀皆簝嚷爲。于是又將王大傳來,讓和順與其他官員站在一起,讓王大辨認,結果王大立即指認出和順,而且供稱和順曾經在戲館與他人爭搶座位,發生口角。于是,軍機大臣又詢問和順,和順辯稱他是在嘉慶十一年夏天去衙門的路上,路過西單牌樓戲園時,曾進去看了一下,而且他未戴頂帽,進戲館是為了秘密查訪到底有沒有旗人唱戲。嘉慶帝認為和順狡辯,不但違禁看戲,而且與他人爭搶座位,之后為了公報私仇,才上奏舉報有旗人唱戲,于是將和順革職,發往吉林當差。和順舉報的參與唱戲的旗人圖桑阿、烏云珠、德泰、全魁、李惠等人,都是八旗官兵,嘉慶帝斥責他們甘與優伶為伍,玷辱旗人顏面,于是全部銷去其戶籍,發往伊犁充當苦差。
進入道光朝,道光帝采取的措施比嘉慶朝還要激進。比如,道光元年(1821年)四月,御史馬步蟾甚至奏請禁止在外城開設戲園、戲莊。其實,除京城前三門外,原來并不禁止開辦茶園、戲館。道光帝明知這種做法并不可行,仍然諭令步軍統領衙門、五城衙門操辦此事。
無論是嘉慶還是道光,禁止開戲園、禁止八旗官員看戲,其目的都是為了“杜奢靡而端習尚”。他們所采取的措施不可謂不多,懲罰也不可謂不嚴厲,但最后都沒能達到目的,也沒有真正讓旗人回到純樸、尚武的過去,八旗腐敗、世風日下的問題依然存在。
為什么呢?問題在于看戲這種文化娛樂活動,并非社會風氣敗壞的根源。看戲、唱戲,作為一種文化娛樂活動,一味禁止,并不符合社會發展規律,它的禁止,也不能帶來整個社會矛盾的消除。八旗戰斗力的消失,八旗生計的困難,八旗官場的腐敗,關鍵在于“首崇滿洲”的體制,而不在于旗人看戲、唱戲。這也是嘉慶、道光朝很多措施并不起作用的根本所在。
(三)鼓勵駐京旗人遷往東北開荒種地
八旗風氣敗壞,根本問題在于旗人的生存全部依賴國家,而不從事生產。再加上這一時期八旗人口激增,不光是普通旗人的生計成了問題,就連宗室也是困難重重。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嘉慶帝一開始并沒有從根本上入手,而是繼承了康、雍、乾三朝都曾經實行過的增加養育兵額的方法,從皮毛上著手,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嘉慶十年(1805年),嘉慶帝決定在八旗正額之外,增加養育兵額,以緩解旗人人口增加而生計日艱的問題,并一次性增加了3000名兵額。嘉慶十一年,為了進一步改善生計,嘉慶帝準備恢復已經裁撤很久的天津滿營舊制,此議因財務困難,遭到臣下反對,未能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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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解決經費問題,嘉慶帝還將內務府閑款20萬兩和戶部撥銀50萬兩交給商人生息,用每年的84000兩利息,在滿八旗、蒙古八旗、圓明園、內外火器營、健銳營、內務府三旗、圓明園包衣三旗中增設養育兵數千人。增加養兵額,畢竟數量有限,對于人口日眾的八旗子弟來說,是僧多粥少,不能解決大問題。而且這些養育兵拿到錢后,很快就揮霍一空。到了道光朝以后,這種從京旗挑選養育兵的做法基本就停止了。
既然增加養育兵的辦法無法解決問題,嘉慶最終決定鼓勵旗人開荒種地,自食其力,逐步改變過去那種游手好閑、不事勞動的寄生生活。嘉慶帝的這一措施,才真正抓住了八旗問題的關鍵。
嘉慶十七年(1812年),嘉慶向軍機大臣諭令,要求吉林將軍賽沖阿籌辦此事,但賽沖阿并未盡心籌劃。嘉慶十九年(1814年),嘉慶帝改派富俊為吉林將軍,才有所進展。
富俊到任后,建議嘉慶帝先屯田,然后再從京旗中派人耕種。這種做法得到嘉慶帝贊賞。至道光元年,雙城堡三屯墾田9萬多坰,移駐京旗3000戶已經不成問題。富俊計劃每年移駐200戶,官府發給房屋、牛具。但京旗對于移屯并不積極,兩年僅移駐28戶,四年移駐53戶,五年移駐76戶,八年移駐85戶,遠未實現目標。由此可見,在八旗特權沒有取消的情況下,如果朝廷還繼續提供恩養的政策,旗人就不會有積極性去東北墾荒種地。
旗人不愿意種地,當官、當兵,名額又不夠,那能不能干別的呢?比如從事商業、開礦之類的活,旗人能不能干呢?答案也是否定的。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十一月,御史羅家彥上奏,建議旗人可以從事紡織業,但這一建議遭到了嘉慶帝的反對,還反過來批評羅家彥“竟欲更我舊俗”。與嘉慶朝相比,道光朝稍微放松了對旗人的人身控制,準許他們自謀生計,但是限制仍然很多,比如規定京師旗人不得隨意外出,如果外出,要告假存案,并在規定時間內回京。由此可見,清代旗人雖然享有各種特權,但也同樣受到嚴格管制。八旗問題重重,京旗的問題尤其嚴重。由于未能改變“首崇滿洲”、“以清語騎射為本務”的思想,朝廷所采取的種種措施只能是隔靴搔癢,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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