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南朝時期,山水自然作為獨立的審美形象進入文藝作品中,對于其原因,歷來論者多有涉及。如果從陳郡謝氏的角度,選取東晉謝安、晉宋謝靈運及蕭齊的謝胱為對象,探討出處問題與山水發現的內在聯系,就會發現:謝安不僅藉山水以享樂,也借山水以化郁結;謝靈運在山水中體悟玄理,為聲色大開奠定基礎;謝?則在官舍郡齋中,在宦游旅途中,將山水融入日常生活中,山水最終成為官場中人的逃遁之地。 歷史
山水自然的發現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個經典話題,論及山水詩,總是與謝靈運密切相關。謝靈運屬于陳郡謝氏,作為門閥士族的代表,謝氏在東晉南朝經歷了從興盛到衰落的過程。值得注意的是,不僅是謝靈運,謝氏子弟在仕途失意時往往與山水自然結下不解之緣,學界對此已有關注。本文嘗試在此基礎上,通過對謝安、謝靈運與謝?的梳理,彰顯出處矛盾對于山水之發現的影響。
歷史
一、謝安之山水:娛情與悟道作為謝氏家族地位的奠基性人物,從周旋于桓溫到淝水之戰,謝安對于晉祚存亡居功至偉。史家論日:“建元之后,時政多虞,巨猾陸梁,權臣橫恣。其有兼將相于中外,系存亡于社稷,負?資之以端拱,鑿井賴之以晏安者,其惟謝氏乎!”(《晉書·謝尚謝安傳論》)但這只是謝安人生的一面,其人生中的另一面是山水!稌x書·謝安傳》云其“寓居會稽,與王羲之及高陽許詢、桑門支遁游處。出則漁弋山水,入則言詠屬文,無處世意。……有司奏安被召,歷年不至,禁錮終身,遂棲遲東土。嘗往臨安山中,坐石室,臨浚谷,悠然嘆曰:‘此去伯夷何遠!’”即使是被責以“禁錮終身”,也不愿出仕,可見謝安隱居志向之堅決。對于謝安遲遲不愿出仕的原因,可注意者有二:1.對仕途險惡的畏懼。伯夷是商周之際有名的隱士,將山水與隱居相聯系,這是從先秦孔子、莊子以來的一貫思想。而其根本,則是對“邦無道”的畏懼!杜c王胡之》第一章:“鮮冰玉凝,遇陽則消。素雪珠麗,潔不崇朝。膏以朗煎,蘭由芳凋。哲人悟之,和任不摞。外不寄傲,內潤瓊瑤。如彼潛鴻,拂羽雪霄。”這是莊子思想的表現,膏因為朗而被煎,蘭因為芳而早凋,哲人悟此而和光同塵,如飛鴻,雖在形跡上表現為混同世俗,精神上則已是超越云霄之外。這一思想貫穿謝安生命始終,淝水大捷之后,因功高而招忌,謝安決意辭官東歸,雖因病逝未能成行,但可見其于出處之際沒有絲毫猶豫。2.對山水之流連。東山位于會稽境內,會稽景色之美在《世說新語》中屢有記載,這對于山水之被發現具有重要意義,但它并非唯一要素。《晉書·謝安傳》記載:“安雖放情丘壑,然每游賞,必以妓女從。又于土山營墅,樓館林竹甚盛,每攜中外子侄往來游集,肴撰亦屢費百金,世頗以此譏焉,而安殊不以屑意。”德國漢學家顧彬據此認為,謝安是“新的遁跡概念的代表人物”。對于謝安而言,山水尚不具備特殊的審美意義,它與妓樂、游集、美食一樣,都是獲得身心享樂的一種途徑,而此享樂又是對立于為官者的勤苦為政、身心受縛,意味著歸隱者不再是傳統的小隱者的遠離人跡、貧困潦倒。這種以豐厚的物質條件和完備的享樂設施為基礎的歸隱,是士人更樂意的選擇,山水正是在此意義上進人士人的生活中。
但謝安不止于此,如果說東山意味著享樂意義上的山水,則可以近似地說,蘭亭則意味著玄理的山水。東山是其家族所在之地,出仕之前,謝安曾盤桓于此二十余年;在京城為官期間,曾在城外堆土為山,以仿東山;晚年辭官,其去向也是故鄉東山,可見東山在其生命中的重要意義,在東山的徜徉中,謝安得到的是身心的逍遙自適。其攜妓出游、隨心任性的生活方式是后來唐人如李白、白居易等人屢屢欽慕的,于此可見謝安仕與隱、出與處、兼濟與獨善并行不悖的人生態度。蘭亭指永和九年王羲之召集的蘭亭集會。蘭亭詩在從玄言詩到山水詩的轉變過程中具有重要意義,孫綽《三月三日蘭亭詩·序》:“情因所習而遷移,物觸所遇而興感。故振轡于朝市,則充屈之心生;閑步于林野,則遼落之志興。仰瞻羲唐,邈已遠矣;近詠臺閣,顧深增懷。為復于曖昧之中,思縈拂之道,屢借山水,以化其郁結,永一日之足,當百年之溢。”外在環境會影響內在心理,人因為“所習”、“所遇”之不同而有不同心理感受。對于這些大多身處官場中的士人,平日里主要是“振轡于朝市”,所以多有“充屈之心”,也正是在此意義上,“閑步于林野”而興的“遼落之志”格外可貴。“屢借山水,以化其郁結”一句歷來受研究者重視,因為它十分精確地道出士人親近山水的根本原因。謝安不僅參與集會,而且留下兩首《蘭亭詩》。這兩首詩的共同特點是寫景,將玄理與山水相結合。分別而言,第一首中,在森森、茫茫的樹林、田野中,面對著云霧繚繞、泉水潺潺的自然景象,詩人獲得了人格的自由,此所謂“寄傲林丘”,這也是其他蘭亭詩的結論或目的。“嘉會欣時游,豁爾暢心神”(王肅之);“散懷山水,蕭然忘羈”(王徽之);“散豁情志暢,塵纓忽已捐”(王蘊之)。擺脫塵世的種種計較、忘卻官場的各種束縛,在山水間舒散身心,這是幾乎所有蘭亭詩的共同指向。從美學上講,這與當時出現的中國最早的兩篇山水畫論的思想是一致的。王微在《敘畫》中指出山水畫的意義在于“暢神”,宗炳在《畫山水序》中提出“澄懷觀道”的命題,聯系其整篇思想,也許可以說,屢借山水,澄懷以觀道。只有經過山水的這一中介,郁結之懷才得以澄,玄遠之道才得以觀。第二首蘭亭詩中,述行--寫景--悟理的寫作模式與后來的謝靈運完全相同,如果說在謝安這里還只是偶爾為之,在謝靈運那里則是得到充分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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