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浩文,美國加州人,現任北美著名的圣母大學的“講座教授”。漢語是約30年前在臺灣學的,但后來在中國內地和香港住過,所以他說自己的普通話有點南腔北調。這30年來,他一直迷戀著東北著名女作家蕭紅,寫過她的傳記,譯了她的幾本小說,說了她半輩子的好話。
夏志清教授在《大時代??端木蕻良四十年代作品選》的序言中說,葛浩文是“公認的中國現代、當代文學之首席翻譯家”。由于葛浩文的英文、中文都出類拔萃,再加上他又異常勤奮,所以他在將中國文學翻譯成英文方面成就十分驚人。本報記者幾經周折聯系上了葛浩文,聽他聊起翻譯中的苦與樂。
讀書報:您現在主要的工作是從事大學的教學工作,翻譯中國小說占用您生活中的多少精力?向讀者介紹一下您個人的情況好嗎?
葛浩文:其實,翻譯現在是我的主要工作,在大學只是一年教一門課。我偶爾也寫一些雜七雜八的文章,但是大部分的工作時間都專用來翻譯中文小說。除此以外,我也做點編書的工作,目前已編了七、八本中文和英文書籍。
讀書報:您被稱為把中國現、當代文學作品翻譯成英文最積極、最有成就的翻譯家,到目前為止您翻譯了內地多少作家的多少部作品?誰的作品您翻譯得最多?
葛浩文:到目前為止,我翻譯了約25位作家(內地與臺灣)的四十來本書,包括長篇和短篇小說集。有五、六本是和別人合譯的。翻譯的最多有兩位(各五本):民國時代的作家蕭紅和當代作家莫言。
讀書報:您什么時候開始接觸中文和中國現當代文學?是通過什么方式接觸?網絡,報刊,還是圖書?然后您通過什么方式接觸作家?與中國作家打交道,您有什么樣的評價和印象?您最喜歡中國的哪些作品和作家?能否評價中國文學目前的現狀。
葛浩文:我在美國讀研究院時已經開始閱讀及翻譯中文小說。那時(上個世紀70年代)基本上只能看民國時期的內地作品和60年代的臺灣文學。怎么樣接觸?主要是圖書和報刊;當時根本沒有網絡。我翻譯的作家有的認識,有的沒見過,有的偶爾通信,有的沒有機會認識(是出版社、經紀人等等找我翻譯的)。
我最喜歡的作品是正在翻譯的那本;最喜歡的作家當然就是其作者。中國目前的文學現狀非常多樣,談起來恐怕太廣泛。簡單地說,值得翻譯、介紹到國外的作品比有能力,有時間翻譯的人多得多。不可否認的,各國讀者的文學口味很不一樣,因此有些本國人贊揚的作品不一定在國外會有市場。舉個例吧:在中國幾乎無人不知的《牛虻》,美國大概沒有幾個人看過,連聽都沒聽過。
讀書報:您確定翻譯的作家和作品時,是以什么樣的標準?請您介紹一下出版的過程。版權問題和確定是否出版由國外的出版社還是您來負責?從事翻譯工作的過程中,您遇到過最大的困難是什么?
葛浩文:我選作品,通常有兩個條件:其一,我喜歡;其二,適合我譯。這自然是個理想,有時達到,有時達不到。我和出版社之不同,主要是我不能考慮到市場,而出版社不能不考慮到市場。不需要考慮市場也算是一個理想情況?偠灾g我喜歡的小說絕對是件不亦樂乎的事;翻譯我不喜歡的小說為莫大的痛苦。
翻譯中的困難多得很。一般不甚了解翻譯的人認為最大的問題該是懂不懂原文。其實,這往往是最好處理的一面。為甚么?因為解決方法很多:各類辭典,專家,等等。而自己的母語掌握得好才算是翻譯成功的決定性因素。
讀書報:在中國銷量很大的作品,翻譯到國外也許銷量并不多,從事翻譯工作,您的收入如何?
葛浩文:你說得很對,在中國能銷十幾萬甚至于幾十萬冊的小說一旦以另一個語言介紹到另一個國家時,一萬冊算不錯。日本大概是一個例外,而美國在這方面近來不如比它小的國家,像法國、意大利等。有些作品是出版社找我翻,給一個不算過分小氣的翻譯費;有些作品我與作者分預算版稅,分法對雙方都算公平。有時候也會有基金會支持某一本書的翻譯。但無論如何,一個人最多能一年翻兩本書,因此在我國靠翻譯過日子不太容易。
讀書報:在這些翻譯作品中,您比較偏愛哪部作品?最喜歡的作家是誰?
葛浩文:對不起,我無法說我最喜歡哪個作品,一來,我翻譯而且喜歡的小說很多;二來,我不愿意得罪任何作家。但我愿意提一提我翻譯而銷得最好的作品。詳細數字我不知道,可是莫言的《紅高粱》12年來一直未絕版,銷路該算很不錯。再下來最好的恐怕是臺灣作家李昂的《殺夫》及白先勇的《孽子》。阿來的《塵埃落定》(跟林麗君合譯)銷得也不壞。別人翻譯的作品亦如此吧。
基本上,我沒有不喜歡的中國作家!
讀書報:中國現當代文學作品在西方的銷路怎么樣?什么樣的作品最暢銷?內地哪些作家和作品最受歡迎?把這些作品推薦給國外讀者,您覺得容易溝通嗎?您是否還做些其他的工作,比如宣傳推廣,或者寫書評向讀者推薦。
葛浩文:近幾年來,歷史小說相當受歡迎,再者或許是所謂美女作家的作品(chicklit),如棉棉、衛慧、春樹等。
大概因為英語算是世界語的緣故,美國人不太愛讀翻譯小說。所以,只要我能幫出版社推銷,我什么都愿意做。
讀書報:蘇童《我的帝王生涯》和莫言《豐乳肥臀》,最近由您完成了英譯本,已在美國書市推出,反響怎么樣?
葛浩文:蘇童的《我的帝王生涯》和莫言的《豐乳肥臀》確實引起了外國文藝界的注意,兩本都得到不少重要的評論。
大家比較重視是5月份的《紐約客》里發表的,厄普戴克寫的四大頁的評論“苦竹”。這對中國當代文學在國外的名聲算是件大事吧,只可惜這位酸老頭的基本心態是歐洲中心,用非常狹隘的、西方的文學標準來衡量中國文學。一旦發現有不同之處,并不認為是中國文學的特色,而是貶為中國文學不如西方/歐洲文學。
他連翻譯都有所批評,可是他不懂中文,憑什么批評翻得好不好?所以他能提出的惟一的例子是“舔吮他的傷口”,認為是濫套。對他而言,這在英文里是個陳腔濫調,但中文原文就是這么寫的,他無法對照蘇童原文,以為我用了什么濫套把蘇童小說譯壞了。其實,我并不覺得這是什么濫套,他不過是吹毛求疵。
值得高興的是,好評很多,也都發表在美國各大報刊?上︿N路好像也沒有特別明顯的影響。不可思議的是:香港某讀者看了厄普戴克的書評,照單全收,寫文章質疑我的翻譯。我不敢自大說我的翻譯絕對完美,但我不懂這位讀者為什么相信厄普戴克說的就一定是對的。
讀書報:您認為中國的作品如何在西方文學市場打開銷路,如何才能被更多的西方讀者所接受,所認可?在版權貿易方面,您對中國的出版社和作家們有什么樣的建議?
葛浩文:這個問題我希望中國作家不要放在心里上,因為在這方面他們愛莫能助。市場問題不是我們所能控制、掌握的。
版權貿易方面我沒有建議,有的話,只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
讀書報:為什么中國作家難獲諾貝爾獎?您愿意談談自己的看法嗎?
葛浩文:說實話,我真不知道此獎到底肯定了什么,而更重要的,有上千好作家一輩子得不到此國際大獎,比如說厄普戴克也尚未得過,而他的書評被看得這么重,也怪。嚴格來說,中國當代文學也只有二十多年的歷史吧,來日方長。我相信將來一定有更多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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