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元,浙江諸暨人。194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建國后,歷任青年團上海盧灣區工委宣傳部部長,《萌芽》雜志、《文藝月報》編輯,《解放日報》編委。“文化大革命”中,與江青、張春橋、王洪文結成“四人幫”。1977年中共十屆三中全會通過《關于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反黨集團的決議》,永遠開除其黨籍,撤銷其黨內外一切職務。1981年被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定為江青反革命集團主犯,犯有領導反革命集團、陰謀顛覆政府、進行反革命宣傳煽動和誣告陷害等罪行。依法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
1981年1月25日上午,莊嚴的時刻到來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開庭,公審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案的十名主犯。
作為主犯之一,姚文元被押上了歷史的審判臺。在十名主犯之中,惟獨姚文元不忘在胸前別了一支自來水筆——他依然保持著“筆桿子”的形象。
對于姚文元的審判,大致如下:
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開庭審判姚文元概況表
日期 被告人 庭審主要內容
1980年11月20日 “四人幫” 宣讀起訴書。
1980年11月24日 姚文元 “長沙告狀”。姚文元污蔑鄧小平是
天安門“反革命政治事件的總后臺。”
1980年12月8日 姚文元 進行反革命宣傳;
誣陷中共上海市委和陳丕顯、曹荻秋;
支持濟南“五·七”武斗事件。
1980年12月10日 姚文元 指使魯瑛派記者搜集誣陷黨政軍領導
干部的材料;
誣陷南京人民群眾,指使魯瑛派人到
天安門廣場搜集革命群眾的言行,
誣陷群眾是“反革命”。
1980年12月19日 姚文元 法庭辯論。
1981年1月25日 “四人幫” 法庭宣判。
嚴肅的法庭,偶然也有令人忍俊不禁的幽默。
法官審問姚文元:“1974年10月18日,王洪文到長沙,向正在那里養病的毛主席誣告鄧小平同志。在王洪文離開北京前一天晚上,你和江青、張春橋一起,跟王洪文商量怎樣誣告鄧小平。姚文元你交代,當時說過哪些誣陷鄧小平同志的話?”
姚文元思索了一下,答道:“我說過攻擊鄧小平同志的話,我現在認識到這些話是錯了。”
這位“輿論總管”出于職業習慣,很注意咬文嚼字,特意把“誣陷”換成了“攻擊”:“誣陷”,乃捏造罪狀陷害人,自然要比“攻擊”嚴重得多。
法官又問:“姚文元,你具體交代講了哪些誣陷鄧小平同志的話?”
姚文元眨著金魚眼,欲言又止,抬起頭來問法官:“我現在可以把這些話說出來嗎?”
十名主犯被押進被告席上的鐵欄里,左起:張春橋、陳伯達、王洪文、姚文元、江青、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江騰蛟
看著姚文元這番“秀才”本色表演,旁聽席上差一點爆發出笑聲。
他,終于罪有應得,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他,四十五歲入獄;1996年他刑滿時,六十五歲。
他的妻子金英仍住在上海。征得有關部門的同意,我訪問了金英。
姚家不再住在康平路中共上海市委機關宿舍里了。在上海東南方一條稍為偏僻的街道,我按地址找到一幢普普通通的居民樓。姚家住在二樓的一間。夏日的中午,二時半,我敲響了房門。
姚文元的三女兒給我開門。她是個中學生,正準備去上學。聽說我要訪問她的母親,便帶我走過小小的灶間,步入臥室。灶間里放著一大碗燒熟的梭子蟹。
聽見敲門聲之后,金英剛從午睡中醒來,臉頰上有著枕席的深深的痕印。
她與二女兒、三女兒住在一起。大女兒已經出嫁了。
她,一頭短發,臉色白皙,右眉尖有一顆痣,穿一件短袖細咖啡條子上衣。
她家共兩間屋。書櫥里堆滿書。床上鋪著竹席。家具很簡單。我和金英坐在小方桌旁談著,桌上正放著一份當天的上!段膮R報》。
她不斷地唉聲嘆氣,幾度想哭。她的手,不斷地摸著方桌玻璃臺板的邊緣。
她早已不在原單位工作,已經調到一個很不起眼的工作單位,只是掛名而已,從未上班。她長期請病假在家。
她很少外出。在姚文元宣判之后,她獲準前往北京秦城監獄探監,見到了姚文元。
姚文元的母親周修文也健在。1986年,周修文向有關部門提出,她能否繼承姚蓬子遺產?
姚蓬子原本在上海陜西南路的中國人民銀行里存了一筆錢。“文革”前,姚蓬子作為上海師院代課教師,每月有一百元工資。“文革”開始之后,“停課鬧革命”,姚蓬子也就無課可教,代課工資沒有了,靠這筆存款維持生活。1968年6月,當周修文到銀行取款時,營業員風聞姚蓬子是叛徒,見到周修文所持戶口冊上姚蓬子的身份乃上海師院代課教師,即打電話給上海師院“革委會”。師院答復說,姚蓬子確系叛徒。按照“文革”中的“規定”,凡牛鬼蛇神的存款一律凍結。叛徒當在牛鬼蛇神之列,姚蓬子的存款被凍結了。
姚蓬子急了,讓妻子到上海師院交涉。師院總算開了證明,準許姚蓬子每月領取三十元存款。
三十元怎夠一家子的生活開銷?何況,姚蓬子正生病。這事情鬧到“上海市革命委員會專家辦公室”。市里倒好說話,因為姚文元乃“上海市革命委員會”的“第一副主任”?丛谝ξ脑拿嫔希欣锵逻_了姚蓬子存款解凍的“指示”,于是姚蓬子一家總算有了生活來源。
姚蓬子死后,這筆存款便供周修文維持生活。
周修文提出要繼承的姚蓬子遺產,則是另一筆款子。姚蓬子的“作家書屋”在接受“資本主義改造”之后,姚蓬子作為資本家,每年領取定息。但是,從1958年下半年開始至1966年9月,他沒有領取。在去世前,姚蓬子曾對家人說過,這筆定息上交國家。
姚蓬子只是口頭說說而已,并未辦理過正式上交手續。根據現行政策,原工商業者本人死亡,倘若家屬要求領取定息,可予發還。于是,周修文提出了繼承遺產的要求。
根據繼承法規,除周修文及女兒姚文華之外,姚文元也是姚蓬子遺產的法定繼承人。
在秦城監獄,姚文元談了關于姚蓬子遺產的三點意見:
一、在“文革”的歷史條件下,父親上交定息是對的,F在母親和妹妹對父親的遺產提出繼承要求,請依照繼承法給予滿足;
二、我個人對父親遺產沒有想過繼承問題。對于母親,我長期未盡贍養義務;
三、我接受父親遺產中屬于我的部分。在我服刑期間,我應繼承的份額由妻子代管,作為家屬去探望的費用、妻子治病和子女學習的費用。
上海的司法部門,現在已經按照繼承法,把姚蓬子遺產交由周修文及其子女姚文元、姚文華繼承。這,原本是身處囹圄的姚文元,連做夢也想不到的。
姚文元如今仍在服刑之中。在監獄里,他每天都仔仔細細看報紙,從頭版看到副刊,只是再也用不著拿起鉛筆寫“批示”了。他也愛看電視,尤其是每晚的中央電視臺的“新聞聯播”節目,他是必看的。據告知,他在獄中完成了論文《論自然科學與哲學》。
姚文元曾“評”過這,“評”過那。如今,如果要評一下姚文元,最妥切的,莫過于他自己在評論中寫過的一句話:
“野心會隨得志的程度而膨脹,正同資產階級的貪欲會隨著資本積累的增長而發展一樣,永不會有止境……” (注:姚文元:《論林彪反黨集團的社會基礎》,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3月版,第14頁。)
姚文元的結局,如同他在1976年2月1日所寫的“精辟之言”:
我手無寸鐵,就一支筆,且是鉛筆,“打倒”除殺頭坐牢之外,就是把我這支筆剝奪掉。
時光如逝水。轉眼之間,到了1996年10月6日。這是逮捕“四人幫”二十周年的紀念日。
已經沉默多年的姚文元,一下子就成了海外傳媒所關注的新聞人物——因為姚文元被判處二十年有期徒刑,正好這天刑滿。
由于我寫過《姚文元傳》,于是,許多記者便打電話向我詢問有關情況。
先是在5日傍晚,香港《明報》記者徐景輝打來長途電話,采訪了一個多小時。他詳細詢問了姚文元的經歷。我逐一作了答復。
《明報》在6日報道了我的談話。
接著,6日傍晚,日本《讀賣新聞》記者中津先生從北京打來電話,也是采訪關于姚文元問題,問了一些類似的問題。
7日下午三時許,接到法國新聞社駐上海記者劉秀英小姐的電話,很急,要求馬上趕到我家采訪姚文元情況。
她留著長長的披發,小個子,講一口不很流利的普通話。我的談話,她用英文作記錄。我拿出《姚文元傳》給她看,她說她看不懂中文。
翌日——10月8日早上,她又來,作一次補充采訪。
記者們的采訪,主要是詢問姚文元的生平、經歷,也問及他的近況。我只能盡我所知,作了答復。
問:“姚文元在10月6日會獲釋嗎?”
答:“理所當然。”
又問:“會回上海嗎?”
答:“有可能。”
還問:“他會完全自由嗎?”
答:“我只能以我所了解的陳伯達獲釋的情況,告訴你:陳伯達刑滿的當天,由公安部一位副部長主持,舉行了一個小小的獲釋儀式。當時,陳伯達住院,儀式就在醫院里舉行。副部長講了話,陳伯達也講了話,還有接收單位負責人講了話。所謂接收單位,也就是陳伯達出獄后分配工作的單位——此后由那個單位發給工資。這儀式不公開報道,但是有人攝影,有人攝像、錄音。陳伯達獲釋后,在家安度晚年。不過,他畢竟是曾任要職,曾是中共第四號人物,所以他家的‘鄰居’便是一位公安人員,以保證他的安全。沒有得到允許,不許外人接觸他。我得到允許,在陳伯達晚年,多次采訪了他。我想,姚文元這次獲釋,大體上會跟陳伯達差不多。”
再問:“你如何評價姚文元獲釋?”
我答:“姚文元是‘四人幫’之中,唯一一個活著走出監獄的人。王洪文、江青已經先后死于獄中。張春橋雖然仍活著,但是他不可能像姚文元那樣獲釋。張春橋最初判的是死刑,改判緩期二年執行。兩年后又改判為無期徒刑。既然是無期徒刑,那也就沒有刑滿之日。姚文元本是‘秀才’,他在獄中仍堅持寫日記。他出獄后,會寫作回憶錄。盡管他仍處于被剝奪政治權利的狀態,在被剝奪政治權利期間,不能出版,但是他會堅持寫下去的。”
姚文元
……
在“四人幫”之中,最后一個離開人世的是姚文元。那是在2005年12月23日,姚文元因糖尿病去世,終年七十四歲。
姚文元去世的消息,是在姚文元病故之后半個月,由新華社披露的。2006年1月6日,新華社用簡短的篇幅報道姚文元之死:
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案主犯姚文元因患糖尿病,于2005年12月23日病亡。姚文元,男,74歲,于1976年被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判處有期徒刑20年,剝奪政治權利5年。1996年10月刑滿釋放。
香港媒體披露說:
新華社的此條消息是姚惟一的官方訃聞,不過港臺報刊和國外媒體卻多有報道。曾為“四人幫”成員逐一撰寫傳記的某上海作家說:“新華社消息出來后,美國《洛杉磯時報》等七八家媒體都有打電話來,我沒有接到國內媒體的一個采訪電話。”他認為,官方訃聞的發布是特意選擇了周五的下午時間,因為接下來是雙休日,以此避開海內外媒體的注意力。
不言而喻,內中提及的“曾為‘四人幫’成員逐一撰寫傳記的某上海作家”,顯然是指在下。
跟張春橋之死一樣,姚文元的離去也引起海外的一陣議論。我在2006年香港《開放》雜志發表文章指出:
姚文元死得不早不晚,“挑選”了一個最敏感的時刻:在姚文元病逝前不久——2005年11月10日,是姚文元在上海《文匯報》上發表《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四十周年的日子。正是這篇“宏文”,揭開了“文化大革命”的序幕。在姚文元去世之后不久,迎來了2006年——“文革”四十周年祭,粉碎“四人幫”三十周年慶。姚文元之死,喚醒了眾多中國人對于“文革”的記憶。
然而,2005年12月23日,姚文元病亡,中國諸多年輕人竟然不知姚文元為何許人,問“姚文元是誰”?也有的年輕人聽說姚文元是“四人幫”中的一個,便問:“‘四人幫’是哪四個人?”在網上,還可以見到年輕人的種種奇談怪論:“姚老走好!”“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死得默默無聞!”甚至有人在網上我的一篇關于姚文元的文章上留言:“我黨偉大出人才!”
姚文元之死引發的一系列怪現象,凸現了中國也有“教科書問題”:盡管1981年6月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國以來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徹底地否定了“文革”,但是進入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之后,有人對“文革”諱莫如深,有人甚至主張“淡化文革”,使年輕一代不知“文革”。
其實,記住“文革”,研究“文革”,如同巴金所言,是為了防止這樣的浩劫在中國重演,是為了中國不再產生“張春橋笫二”、“姚文元笫二”以及各種各樣的“小張春橋”、“小姚文元”。時至今日,中國并沒有徹底鏟除“文革”重演的“左”的土壤。1983年那極左的“清除精神污染”運動席卷中國大地之時,連巴金都驚呼“文革”又來了!幸虧胡耀邦及時制止,才使這場“后文革”運動半途而終。
姚文元之死,為《“四人幫”興亡》畫上了句點。“四人幫”俱亡,這四顆災星,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給中國人民帶來深重災難的“文革”,永遠值得反思;“文革”的深刻教訓,永遠值得記取。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lishi/62574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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