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南京農業大學李昕升博士的《中國南瓜史》將在中國農業科技出版社出版。本文是中科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曾雄生教授為此書所寫的序言,原載于《中國農史》2019年第3期。經作者授權,澎湃新聞轉載。(現標題為編者所擬。原文注釋省略。)
昕升博士將其書稿《中國南瓜史》電子版發來,囑為其作序。我在倍感榮幸之余,又深感惶恐。鄉賢歐陽修有言:"不怕先生罵,卻怕后生笑。"昕升博士,以而立之年,便完成了一項農史研究的拓荒之作,真是后生可畏。
中國的農史研究事業,自先賢草創,已近百年,其間風風雨雨,坎坎坷坷,至今薪火相傳,后繼有人。其中南京農業大學的農業遺產研究室一直走在全國的前列。先是有萬國鼎教授啟山林于前,后是有繆啟愉、李長年諸家并起于后,今則有老友王思明教授繼往開來。昕升博士是王思明教授的高足。王教授是國內農史研究者中為數不多的具有海歸背景的學者,倚重其寬廣的國際視野,他領導的團隊對外來作物,特別是對花生、辣椒、陸地棉等,在中國的傳播及其影響,做了大量富有創造性的研究。并取得"出人才出成果雙豐收"。昕升博士及其《中國南瓜史》就是成果和人才的集中體現。
幾年前就聽說,王思明教授有個學生要對南瓜史進行研究,初聞者不免為之一笑,以為南瓜,就像它的味道,平淡無奇,沒有什么值得研究的。的確,與米、麥、桑、麻、棉等主要農作物的歷史相比,學界對于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蔬菜作物的歷史的研究本就相對欠缺,對于南瓜歷史的研究更是如此,僅有的一些研究"散見于各處,專題研究較少,且研究不深、內容局限、不成系統,無論是南瓜栽培史、南瓜技術史還是南瓜文化史,均存在嚴重的研究不足"(見本書緒論)。由于前人的研究不多,這也就使這項研究的開展少了一些憑藉,而多了一些難度。是誰初生牛犢不怕虎,敢于挑戰這樣一個有難度的題目?沒錯,這個敢于突破的年輕人便是李昕升。他選擇南瓜的歷史作為博士論文選題,就如同當初第一個吃西紅柿的人一樣勇敢。
我想昕升博士選擇南瓜作為研究對象,除了受到導師的影響之外,還可能跟他對于學術價值的認識有關。作物本身經濟價值的大小,并不影響作為研究對象的價值。"萬物皆有理",小道也有可觀。宋儒朱熹有言:"雖草木亦有理存焉。一草一木,豈不可以格。如麻麥、稻梁,甚時種,甚時收,地之肥,地之磽,厚薄不同,此宜種某物,亦皆有理。"從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作物上,同樣可以看到古人對于作物,對于自身、對于土地、對于資源、對于環境、對于人與自然的良苦用心。它是自然選擇和人工選擇的產物,更連接著人類的過去、現在與未來。但是由于我們的偏見,實際上也影響到對于農業歷史的全面把握。
在學界,以南瓜為代表的蔬菜作物,其受重視程度雖不及糧食作物,但其作用卻不能等閑視之。中國民間一直流傳著"糠菜半年糧"的說法。研究中國經濟史的美國學者珀金斯(Dwight H. Perkins)曾經指出:"過去和現在都大量消費的唯一的其他食物是蔬菜,在1955年中國城市居民平均每人吃了230斤蔬菜,差不多占所吃糧食的一半蔬菜。"我曾從中國人食物結構的演變,探討蔬菜在中國人生活中的地位,發現中國人蔬菜的消費量并不像谷物類主食一樣,隨著動物性食品的增加而減少,卻會因主食和肉食的不足而增加;蔬菜還直接影響了中國人的宗教信仰和道德修養,其在中國民眾生活中的重要性于此可見一斑。
南瓜就是中國人所食用的眾多蔬菜作物中的一種。它來自遙遠的美洲大陸,在最近的四五百年,北上南下,東突西進,左右逢源,迅速地深入到中國的幾乎每個角落,從鄉村到城市,從田間地頭到房前屋后,都不難發現它的身影。它影響了我們的生活,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歷史的進程。饑荒歲月,糠菜半年糧,饑民賴以存活無算。戰爭年代,紅米飯,南瓜湯開啟了中國革命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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