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字子房,漢初三杰之一。傳為漢初城父(《后漢書注》云:“張良出于城父”,即今安徽亳州市東南)人。先世原為韓國貴族。秦滅韓后,他圖謀恢復韓國,結交刺客,在博浪沙(在河南原陽東南)狙擊秦始皇未遂,逃亡至下邳(今江蘇睢寧北)。秦末農民戰爭中,率部投奔劉邦,不久游說項梁立韓貴族成為韓王,為韓司徒。后韓王成被項羽殺害,復歸劉邦,為其重要謀士。楚漢戰爭期間,提出不立六國后代,聯合英布、彭越,重用韓信等策略,又主張追擊項羽,殲滅楚軍,都為劉邦所采納。漢朝建立,封留侯。見劉邦封故舊親近,誅舊日私怨,力諫劉邦封夙怨雍齒,釋疑群臣。劉邦曾贊其“運籌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外,子房功也”。傳見《史記·留侯世家》、《漢書·張良傳》。
人物生平
“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的漢代開國謀臣張良,并非體魁雄偉、英氣非凡的人物,而是貌若婦人的文弱書生。他身居亂世,胸懷國亡家敗的悲憤,投身于倥傯的兵戎生涯,為漢王朝的建立立卞了不可磨滅的功勞。
反秦復韓 圯上受書
張良出身于貴族世家,祖父開地,連任戰國時韓國三朝的宰相。父親張平,亦繼任韓國二朝的宰相。至張良時代,韓國已逐漸衰落,亡失于秦。韓國的滅亡,使張良失去了繼承父親事業的機會,喪失了顯赫榮耀的地位,故他心存亡國亡家之恨,并把這種仇恨集中于一點——反秦。
青年時代的張良,懷著這種報國復韓的雄心,不顧弟弟的喪葬,悉散家財,訪求刺客。后來得一力士,制鐵椎重百二十斤(約合今制五十斤),秦始皇二十九年(公元前218年),秦始皇率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離京東游。張良趁此機會,與力士椎擊秦始皇于博浪沙,結果誤中副車,不得不急速而逃。
張良椎擊秦王未遂,被懸榜通緝,不得不埋名隱姓,逃匿于下邳(今江蘇睢寧北),靜候風聲。一天,張良閑步沂水圯橋頭,遇一穿著粗布短袍的老翁,這個老翁走到張良的身邊時,故意把鞋脫落橋下,然后傲慢地差使張良道:“小子,下去給我撿鞋!”張良愕然,但還是強忍心中的不滿,違心地替他取了上來。隨后,老人又蹺起腳來,命張良給他穿上。此時的張良真想揮拳揍他,但因他已久歷人間滄桑,飽經漂泊生活的種種磨難,因而強壓怒火,膝跪于前,小心翼翼地幫老人穿好鞋。老人非但不謝,反而仰面長笑而去。張良呆視良久,只見那老翁走出里許之地,又返回橋上,對張良贊嘆道:“孺子可教矣。”并約張良5日后的凌晨再到橋頭相會。張良不知何意,但還是恭敬地跪地應諾。
5天后,雞鳴時分,張良急匆匆地趕到橋上。誰知老人故意提前來到橋上,此刻已等在橋頭,見張良來到,忿忿地斥責道:“與老人約,為何誤時?5日后再來!”說罷離去。結果第二次張良再次晚老人一步。第三次,張良索性半夜就到橋上等侯。他經受住了考驗,其至誠和隱忍精神感動了老者,于是送給他一本書,說:“讀此書則可為王者師,10年后天下大亂,你可用此書興邦立國;13年后再來見我。”說罷,揚長而去。這位老人就是傳說中的神秘人物:隱身巖穴的高士黃石公,亦稱“圮上老人”。
張良驚喜異常,天亮時分,捧書一看,乃《太公兵法》。從此,張良日夜研習兵書,俯仰天下大事,終于成為一個深明韜略、文武兼備,足智多謀的“智囊”。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七月,陳勝、吳廣在大澤鄉揭竿而起,舉兵反秦。緊接著,各地反秦武裝風起云涌。矢志抗秦的張良也聚集了100多人,扯起了反秦的大旗。后因自感身單勢孤,難以立足,只好率眾往投景駒(自立為楚假王的農民軍領袖),途中正好遇上劉邦率領義軍在下邳一帶發展勢力。兩人一見傾心,張良多次以《太公兵法》進說劉邦,劉邦多能領悟,并常常采納張良的謀略。于是,張良果斷地改變了投奔景駒的主意,決定跟從劉邦。作為士人,深通韜略固然重要,但施展謀略的前提則是要有善于納諫的明主。這次不期而遇,張良“轉舵”明主,反映了他在紛紜復雜的形勢中清醒的頭腦和獨到的眼光。從此,張良深受劉邦的器重和信賴,他的聰明才智也有機會得以充分地發揮。
降宛取蟯 佐策入關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六月,項梁、項羽叔侄所率領的隊伍已發展壯大到六七萬人,并擁立楚懷王之孫熊心為王,集各路義軍首領于薛城(今山東滕縣東南)共商大事。張良不忘復興韓國,忙對項梁提議道:“君既已立楚王為后人,而韓王諸公子中的橫陽君成最賢,可立為王,借以多樹黨羽。”早在下邳之際,張、項之間便有舊誼,因而項梁一口應承。于是,他命人找到韓王成,立為韓王,并以張良為司徒(相當于丞相)。張良“復韓”的目的終于達到了,“復家”的政治夙愿也得以實現,因而竭盡全力扶持韓王成,揮師收復韓地(指戰國時韓國地盤),游兵于潁川附近,時而攻取數城,時而又被秦兵奪回,遲遲未能開創大局面。這一年年底,楚懷王命劉邦、項羽分兵伐秦,并約定:誰先入關進咸陽,誰便可以立而為王。劉邦取道潁川、南陽,打算從武關進入關中。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七月,劉邦率兵攻占潁川。韓王和張良便與劉邦會合了。劉邦請韓王留守陽翟(韓故都,今河南禹州市),而讓張良隨軍南下。九月,軍隊抵達南陽郡(今河南南陽市)。南陽郡守奇退入宛城(河南南陽)固守。劉邦滅秦心切,見宛城一時難以攻取,打算繞過宛城繼續西進。張良認為不妥,勸道:“您雖然急于進關,但這一路上秦兵還很多,而且都扼據著險要的地勢,F在不拿下宛城,一旦宛城的秦兵從后面追殺過來,那時,強秦在前,追兵在后,就很危險了。”劉邦采納了他的建議,立即更換旗幟,率兵乘夜間抄小路悄悄返回。拂曉時分,劉邦的軍隊已把宛城重重圍住。接著,劉邦又采納了陳恢的意見,以攻心之術,招撫南陽太守,赦免全城吏民,兵不血刃地輕取了宛城。解除了劉邦西進的后顧之憂,劉邦兵威大振,南陽郡的其它城池見太守已降,紛紛起而效之,望風而降。
同年十二月,劉邦率軍抵達蟯關(今陜西蘭陽東南)。蟯關是古代南陽與關中的交通要隘,易守難攻,是通往秦都咸陽的咽喉要塞,也是拱衛咸陽的最后一道關隘,秦有重兵扼守此地。劉邦趕到關前,想要親率所部兩萬余眾,強行攻取。張良勸諫道:“目前秦守關的兵力還很強大,不可輕舉妄動。”劉邦惟恐項羽大軍先入關中,因而心急如焚,忙向張良問計。張良向劉邦獻了一個智取的妙計。他說:“我聽說蟯關的守將是個屠夫的兒子,這種市儈小人,只要用點財幣就可以打動他的心了。您可以派先遣部隊,預備5萬人的糧餉,并在四周山間上增設大量軍隊的旗號,虛張聲勢,作為疑兵。然后再派酈食其多帶珍寶財物去勸誘秦將,事情就可能成功了。”劉邦依計而行,蟯關守將果然獻關投降,并表示愿意和劉邦聯合進攻咸陽。劉邦大喜,張良卻認為不可。他冷靜地分析道:“這只不過是蟯關的守將想叛秦,他部下的士卒未必服從。如果士卒不從,后果將不堪設想。不如乘秦兵懈怠之機消滅他們。”于是,劉邦率兵向蟯關突然發起攻擊,結果秦軍大敗,棄關退守藍田(今陜西藍田縣西)。劉邦乘勝追擊,引兵繞過蟯關,穿越蕢山,大敗秦軍于藍田。然后,大軍繼續西進,于公元前206年元月抵達霸上(今西安市東25里)。
這時,秦二世已被趙高殺死,僅僅做了46天秦王的子嬰眼見義軍兵臨城下,大勢已去,只好似繩系頸,乘素車白馬,捧著御璽符節,開城出降。至此,雄霸四方、威振海內的大秦帝國滅亡了。
劉邦從奉楚懷王之命西進,到進人關中,迫使子嬰投降,歷時僅一年,由于他采納了張良的計謀,保證了軍事上的順利進展,從而贏得了時間,終于比項羽搶先一步進入關中。
諫主安民 斗智鴻門
劉邦大軍進入咸陽,看到那毫華的宮殿、美貌的宮女和大量的珍寶異物,使許多人忘乎所以,昏昏然,以為可以盡享天下了。連劉邦也情不自禁,被秦宮里的一切傾倒,想留居宮中,安享富貴。武將樊噲冒死犯顏強諫,直斥劉邦“要做富家翁”。然而,劉邦根本不予理睬。部下的一些賢達志士對此心急如焚。在這關鍵時刻,張良向劉邦分析利害,勸道:“秦王多做不義的事,所以您才能推翻他而進入咸陽。既然您已經為天下人鏟除了禍害,就應該布衣素食,以示節儉,F在大軍剛人秦地,您就沉溺在享樂中,這就是所謂助紂為虐了。常言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愿沛公聽從樊噲等人的話。”張良語氣平和,但軟中有硬,尤其是話中對古今成敗的揭示以及“無道秦”、“助桀為虐”等苛刻字眼,隱隱地刺疼了劉邦近乎沉醉的心。這種緊打慢唱的手法,果然奏效。劉邦愉快地接受了這卓有遠見的規劫,下令封存秦朝宮寶、府庫、財物,還軍霸上整治軍隊,以待項羽等路起義軍。在此期間,劉邦還采納張良建議,召集諸縣父老豪杰,與之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并通告四方:“余悉除去秦法。諸吏人皆安諸如故。凡吾所以來,非有所侵暴,勿恐。”另外,還派人與秦吏一起巡行各地,曉諭此意。結果,博得了秦民的一致擁戴,爭先恐后用牛羊酒食慰勞軍士。劉邦見狀,又命令軍士不要接受,傳出話去:“軍中糧食充足,不要勞民破費了。”秦地百姓聽罷此言,越發高興,惟恐劉邦不為秦地之王。
劉邦采納張良的建議,采取的這一系列安民措施,爭得了民心,為他日后經營關中,并以此為根據地與項羽爭雄天下,奠定了良好的政治基礎。
公元前206年二月,項羽率諸侯兵抵達函谷關(今河南靈寶東北)。劉邦命令守軍緊閉關門,阻止諸侯兵進關。項羽得知劉邦已攻下咸陽,十分惱怒,正趕上劉邦部下曹無傷密告項羽,說:“沛公要在關中稱王。”項羽立即命令英布督軍強攻。同年十二月,項羽大軍攻破函谷關,進駐新豐、鴻門(今陜西臨澗東北),要與劉邦決一死戰。
幸虧項羽的叔父項伯與張良曾有舊交。在項羽大軍決定進攻劉邦的前夜,項伯悄悄騎馬來到劉邦軍中私見張良,把消息告訴了張良,并邀他一同潛逃。張良說:“我奉韓王之命,送沛公人關,而今沛公身處危難之中,我悄悄逃走,是不合道義的。我必須去向他辭行再走。”隨即,張良來到劉邦的營帳中,把項伯所說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劉邦。劉邦大驚失色,忙問張良:“這可怎么辦?”張良沒有直接回答,反問劉邦:“您估計我們的軍隊能抵擋住項羽的進攻嗎?”劉邦有氣無力地說:“確實不能?墒鞘乱阎链,又怎么辦呢?”張良一想,當務之急是打消項羽對劉邦的疑慮,使他放棄進攻劉邦的計劃。而要達到這一目的,項伯是個關鍵人物。審時度勢,張良給劉邦出了個釜底抽薪的主意:“請您去告訴項伯,說您不敢背叛項王。”劉邦問:“項伯和你,誰的年齡大?”張良說:“項伯長我幾歲。”于是,劉邦對張良說:“你替我把項伯請進來,我要像對待兄長一樣對待他。”張良出去,再三邀請項伯入帳見劉邦。項伯進帳后,劉邦親自為項伯斟酒祝壽,并結為了兒女親家。當項伯酒酣耳熱之時,劉邦委屈地說:“我人關以后,秋毫無犯,吏民都造冊人籍,府庫財產嚴加封存,專門等待項將軍來接收。之所以派將士把守函谷關,是為寧防備其他盜賊竄入,并防備有非常的變故發生。我守在這里,日夜盼望項將軍到來,怎么敢反叛呢?請您千萬向項將軍轉達我的心意,我決不敢背棄將軍的大德。”一席話,說得項伯信以為真,便交代劉邦:“明天一定要早一點親自來向項羽謝罪。”項伯連夜馳回鴻門,把劉邦的話都轉告給了項羽,并百般疏通,使原已劍拔弩張的局勢有所緩解。
親赴鴻門,已勢在必行;劉邦明知此去如虎口做客,危機四伏,但又不能不去,真是前后為難。張良知己知彼,精辟地向劉邦分析了項羽其人,決心深入虎穴,謹慎而靈活地保護劉邦的安全。
第二天,劉邦僅帶著張良、樊噲和百余名從騎來到楚營。劉邦一見項羽,忙上前說道:“臣與將軍合力攻秦,將軍戰河北,我戰河南。不料我僥幸先人關破秦,得以在此復見將軍。今有小人進讒,致使將軍與我結怨。”項羽見劉邦只帶百余從騎前來赴宴,而且一副謙恭委屈的樣子,不禁動了“婦人之仁”,脫口說道:“這都是沛公的左司馬曹無傷告訴我的。說你要在關中稱王,令子嬰為相。不然,我何至于如此。”劉邦先入為主,努力從精神上壓倒對方,項羽自知劉邦依楚王約,先行入關并無非份之處,自己對劉邦如此這般倒有違約之嫌,頓覺有些理屈詞窮。
項羽款留劉邦會飲。席間,項羽的謀臣范增屢次舉目示意項羽,又再三舉起所佩玉塊,暗示他速下決斷,殺死劉邦。項羽猶豫不決,默然不應。范增只好又從帳外召來勇士項莊,授意他舞劍助興,伺機殺掉劉邦。項伯看出破綻,拔劍對舞,時時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劉邦。張良一看情況不妙,趕快起身出帳去找樊噲,命其速去護駕。樊噲二話沒說,持劍擁盾闖入軍門,直奔帳下,兩眼怒視項羽,頭發上指,大有萬夫不擋之勇。項羽不禁駭然,忙問:“這是什么人?”張良答道:“是沛公的隨從衛士樊噲。”項羽說:“一條好漢,賞給他酒!”左右的侍從捧上一大杯酒,樊噲站著一飲而盡。再勸再飲,并借題發揮地數落項羽道:“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辭!”接著,便厲聲陳述劉邦的勞苦功高和忠義,指斥項羽疑心太重。項羽一時竟被他慷慨激昂的言辭所震懾,無言以對,只是招呼樊噲說:“坐!”樊噲乘勢坐在張良身邊。過了一會兒,劉邦見情勢已漸好轉,便借口人廁,招呼樊噲出帳,張良隨之而出。三人商量對策,決定由樊噲保護劉邦趕快脫身,張良留下來應付局面。
再說劉邦留下車騎,在樊噲等四將的護衛下,輕騎簡從,經驪山、過芷陽、抄近路,不辭而別,秘密地返回霸上。而身在虎穴的張良沉著冷靜地與項羽等周旋。此刻他估計劉邦已回到軍中,便進帳辭謝道:“沛公不勝酒力,醉不能辭,o謹使張良奉上白璧一雙,敬獻大王足下;另備玉斗一雙,敬獻范將軍足下。”項羽無奈,只好收下白璧,不了了知。范增氣得把玉斗摔到地上,拔劍擊得粉碎,憤怒地說:“唉!豎子(對項羽等的輕蔑稱謂)不足與謀。奪項王天下的人,一定是沛公,我們這些人必將成為他的階下囚!”
張良在這次生死攸關的斗爭中,以其大智大勇,既巧妙地幫助劉邦安全脫離虎口,又使項羽內部埋下了君臣相隙的禍根。
明燒棧道 暗渡陳倉
漢元年(公元前206年)正月,項羽恃強凌弱,自立為西楚霸王,定都彭城(今江蘇徐州),統轄梁、楚九郡,他“計功割地”,分封了18位諸侯王。并違背楚懷王“誰先攻人關中,誰就做關中王”的約定,把劉邦分封到偏僻荒涼的巴蜀,稱為漢王。而把實際的關中之地一分為三,封給了秦的三個降將,用以遏制劉邦北上。劉邦心中十分怨恨,想率兵攻擊項羽,后經蕭何、張良一再勸阻,這才決定暫且隱忍不發。
天下分封已定,張良打算離開劉邦回韓國再事韓王成。劉邦賜金百鎰,珠二斗。而張良把金珠悉數轉贈給項伯,使他再為漢王請求加封漢中地區。項伯見利忘義,立即前去說服項羽。這樣,劉邦建都南鄭(今陜西南鄭縣東北),占據了秦嶺以南巴、蜀、漢中三郡之地。
同年七月,張良送劉邦到褒中(今陜西褒城)。此處群山環抱,沿途都是懸崖峭壁,只有棧道凌空高架,以度行人,別無他途。張良觀察地勢,建議劉邦待漢軍過后,全部燒毀入蜀的棧道,表示無東顧之意,以消除項羽的猜忌,同時也可防備他人的襲擊。這樣,就可以乘機養精蓄銳,等待時機,再展宏圖了。劉邦依計而行,燒掉了沿途的棧道。張良此計,可謂用心良苦,它為劉邦的鞏固發展和日后東進,取得了重要的保證。劉邦人漢中后,勵精圖治,積極休整。同年八月,劉邦用大將韓信之謀,避開雍王章邯的正面防御,乘機從故道“暗渡陳倉”(今陜西寶雞),從側面出其不意地打敗了雍王章邯、塞王司馬欣和翟王董翳,一舉平定三秦,奪取了關中寶地。略定三秦,劉邦倚據富饒、形勝的關中地區,便可以與項羽逐鹿天下了。一個“明燒”,一個“暗渡”,張、韓攜手,珠聯璧合,成為歷史上的一段膾炙人口的佳話。
項羽聞知劉邦平定三秦,怒不可遏,決定率兵反擊。張良早已料到這一點,于是寄書蒙蔽項羽,聲稱:“漢王名不符實,欲得關中;如約既止,不敢再東進。”同時,張良還把齊王田榮謀叛之事轉告項羽,說是“齊國欲與趙聯兵滅楚,大敵當前,滅頂之災,不可不防啊。”意在將楚軍注意力引向東部。項羽果然中計,竟然無意西顧,轉而北擊三齊諸地的毫無生氣的腐朽力量。張良的信從側面加強了“明燒棧道”的效果,把項羽的注意力引向東方,從而放松了對關中的防范,為劉邦贏得了寶貴的休養生息的時間。
不久,項羽于彭城殺死了韓王成,使張良相韓的幻夢徹底破滅。同年冬,張良逃出彭城,躲過楚軍的追查,終于回到劉邦的身邊,受封為成信侯,此后便朝夕相隨漢王左右,成為畫策之臣。明代李贄曾評論此事說:項羽此舉,“為漢驅一好軍師。”的確,項羽殺韓王成客觀上幫了劉邦的大忙。
下邑奇謀 畫箸阻封
漢二年(公元前205年)春,劉邦接連收降常山王張耳、河南王申陽、韓王昌、魏王豹和殷王印五個諸侯,得兵56萬。同年四月,劉邦乘項羽集中力量攻打田榮之機,率兵伐楚。直搗楚都彭城。攻占彭城后,劉邦被這輕而易舉得到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不但沒有采取恰當的政治、經濟措施,安撫此地,贏得人心,反而惡習復發,得意忘形之余大肆收集財寶、美女,整日置酒宴會,結果給項羽回軍解救贏得了時機。項羽聞知彭城失陷,立即親率。3萬精兵,從小路火速趕回,急救彭城。劉邦數十萬烏合之師難以協調指揮,連糧餉都籌備不齊,所以一經接戰,便遭慘敗,幾乎全軍覆沒。至此,許多諸侯王又望風轉舵,紛紛背漢向楚,劉邦丟下老父、妻子、兒女,只帶張良籌數十騎狼狽出逃,軍事上再度遭受重大挫折,大好的形勢復又逆轉。
劉邦狼狽逃至下邑,驚魂未定,心灰意冷,萬念俱灰。他沮喪地對群臣說:“關東地區我不要了,誰能立功破楚,我就把關東平分給他。你們看誰行?”在此兵敗危亡之際,又是張良匠心獨運,為劉邦想出了一個利用矛盾、聯兵破楚的策略。他說:“九江王英布,是楚國的猛將,與項羽有隙;彭城之戰,項羽令其相助,他卻按兵不動。項羽對他頗為怨恨,多次振使者責之以罪;彭越因項羽分封諸侯時,沒有受封,早對項羽懷有不滿,而且田榮反楚時曾聯絡彭越造反,為此項羽曾令肖公角攻伐他,結果未成。這二人可以利用。另外,漢王手下的將領,只有韓信可以委托大事,獨擋一面。大王如果能用好這三個人,那么楚可破也。”這就是著名的“下邑之謀”。
劉邦聽罷,認為這確是一個以弱制強的妙計,于是派舌辯名臣隋何前往九江,策反九江王英布;接著又遣使聯絡彭越;同時,再委派韓信率兵北擊燕、趙等地,發展壯大漢軍力量,迂回包抄楚軍。
“下邑之謀”雖然不是全面的戰略計劃,但它構成了劉邦關于楚漢戰場計劃的重要內容。正是在張良的謀劃下,一個內外聯合共擊項羽的軍事聯盟終于形成,扭轉了楚漢戰爭的局勢,使劉邦由戰略防御轉為戰略進攻。事實證明了張良“下邑之謀”的深謀遠慮,最后兵圍垓下打敗項羽,主要依靠的正是這三支軍事力量。
漢三年(公元前204年)冬,楚軍兵圍漢王于滎陽,雙方久戰不決。楚軍竭力截斷漢軍的糧食補給和軍援通道。漢軍糧草匱乏,漸漸難撐危機。漢王劉邦大為焦急,詢問群臣有何良策。謀士酈食其獻計道:“昔日商湯伐夏桀,封其后于杞;武王伐紂,封其后于宋。秦王失德棄義,侵伐諸侯,滅其社稷,使之無立錐之地。陛下誠能復立六國之后,六國君臣、百姓必皆感戴陛下之德,莫不向風慕義,愿為臣妾。德義已行,陛下便能南向稱霸,楚人只得斂衽而朝。”這其實是一種“飲鴆止渴”的夸夸其談,當時劉邦并沒有看到它的危害性,反而拍手稱贊,速命人刻制印璽,使酈食其巡行各地分封。
在這關鍵時候,張良外出歸來,拜見劉邦。劉邦一邊吃飯,一邊把實行分封的主張說與張良,并問此計得失如何。張良聽罷,大吃一驚,忙問:“這是誰給陛下出的計策?”他沉痛地搖搖頭接著說:“照此做法,陛下的大事就耍壞了。”劉邦頓時驚慌失色道:“為什么?”張良伸手拿起酒桌上的一雙筷子,連比帶劃地講了起來。他說:“第一,往昔商湯、周武王伐夏桀殷紂后封其后代,是基于完全可以控制、必要時還可以致其于死地的考慮,然而如今陛下能控制項羽并于必要時致其死地嗎?第二,昔日周武王克殷后,表商容之閭(巷門),封比干之墓,釋箕子之囚,是意在獎掖鞭策本朝臣民。現今漢王所需的是旌忠尊賢的時候嗎?第三,武王散錢發粟是用敵國之積蓄,現漢王軍需無著,哪里還有能力救濟饑貧呢?第四,武王翦滅殷商之后,把兵車改為乘車,倒置兵器以示不用,今陛下鏖戰正急,怎能效法呢?第五,過去,馬放南山陽坡,牛息桃林蔭下,是因為天下已轉入升平年代。現今激戰不休,怎能偃武修文呢?第六,如果把土地都分封給六國后人,則將士謀臣各歸其主,無人隨劉邦爭奪天下。第七,楚軍強大,六國軟弱必然屈服,怎么能向陛下稱臣呢?”
張良的分析,真是字字珠璣,精妙至極,且切中要害。他看到古今時移勢異,因而得出絕不能照抄照搬“古圣先賢”之法的結論。尤其重要的是,張良認為封土賜爵是一種很有吸引力的獎掖手段,賞賜給戰爭中的有功之臣,用以鼓勵天下將士追隨漢王,使分封成為一種維系將士之心的重要措施。如果反其道而行之,還靠什么激勵將士從而取得勝利呢?張良鞭辟人里的分析,較之昔日請立韓王,處心積慮地“復韓”的思想認識,顯然是一個飛躍,而且在中國古代政治思想史上占有重要一頁。難怪1700年之后,還被明人李贄情不自禁地贊嘆為“快論。”
張良借箸諫阻分封,使劉邦茅塞頓開,恍然大悟,以致輟食吐哺,大罵酈食其:“臭儒生,差一點壞了老子的大事!”然后,下令立即銷毀已經刻制完成的六國印璽,從而避免了一次重大戰略錯誤。為爾后漢王朝的統一減少了不少麻煩和阻力。不能不承認,張良是一位洞察秋毫的謀略家和富有遠見的政治家。
虛撫韓彭 兵圍垓下
當劉邦被項羽圍困在滎陽的時候,韓信卻在北路戰線上順利進軍,勢如破竹。他先是平定了魏、代、趙、燕等地,接著又占據了齊國的故地,欲自立為齊王,使人稟告劉邦求封說:“齊人狡詐多變,反復無常,南邊又與楚相鄰,如果不設王,就難以鎮撫齊地。望能允許我為假(代理)齊王。”
劉邦一聽,不由得怒氣上沖,當著使者的面,破口大罵道:“我久困于此,朝夕望他前來助我,想不到他竟要自立為王!”當時,張良正坐在劉邦的旁邊,張良清醒地認識到,韓信的向背對楚漢戰爭的勝負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況且,韓信遠在齊地自立為王,劉邦鞭長莫及,根本無力阻止。于是,連忙在案下輕輕踩了他一腳,劉邦亦精明,反應亦快,立即感悟先前失言,于是改口罵道:“大丈夫既定諸侯,就要做個真王,何必要做假王!”劉邦本來就愛罵人,有此一罵本不足為奇,況且先后銜接自然,天衣無縫,竟然沒露出什么破綻。
當年二月,劉邦派張良拿著印綬去齊地封韓信為王,并征調韓信的軍隊擊楚。授印齊王,雖然是劉邦對韓信的暫時妥協,但這個順水人情和權宜之計,居然籠住了韓信,成功地解決了漢內部的權位矛盾,贏得了楚漢天平上關鍵的一個籌碼。對此,東漢茍悅曾有一句極為中肯的評價,他說:“取非其有(指齊地本非劉邦所有)以予于人,行虛惠、而獲實福。”穩住韓信以后,楚漢戰爭的形勢發生了重大的轉折。
漢高祖四年(前203年),漢對楚已逐漸形成合圍之勢:韓信據齊地不斷襲擊楚軍,彭越又屢次從梁地出兵,斷絕楚軍的糧道。楚軍兵疲糧竭,項羽無奈,終于送回了被扣押的劉邦的父親與妻子兒女,與劉邦講和。雙方商定,以鴻溝為界,中分天下,東歸楚,西歸漢,立約解甲歸國,各不相犯。項羽如約拔營東歸,向彭城而去。劉邦也欲引兵西歸漢中。在這重大的轉折之際,張良以一個政治謀略家的深邃眼光,看出了項羽腹背受敵、捉襟見肘的處境,便與陳平同諫漢王道:“如今漢據天下三分有二,此時正是滅楚的有利時機,宜猛追窮寇,畢其功于此舉。否則放楚東歸,如放虎歸山,必將遺患無窮。”劉邦采納的張良的意見,親率大軍追擊項羽,并令韓信、彭越合圍項羽。劉邦率大軍追擊楚軍至固陵(今河南太康),卻遲遲沒有等來韓信、彭越所率的援兵,結果慘遭失敗。劉邦躲在固陵的壁壘中,不勝焦躁,便問身邊的張良:“他們為什么沒有如期前來?”此時,張良對韓、彭的心思早已了然于心,對應之策已思謀成熟,見劉邦詢問,忙答道:“楚兵既將滅亡,韓信、彭越雖已受封為王,卻沒有確定的疆界。二人此次不來赴約,原因正在于此。陛下若能與之共分天下,當可立招二將。否則最終成敗,尚不可知。”劉邦一心要解燃眉之急,便依張良計,把陳地以東至沿海的地盤劃封齊王韓信;把睢陽以北至谷城的地盤劃封給梁王彭越。兩個月后,韓、彭果然派兵來援。
漢軍各路兵馬陸續會集垓下(今安徽靈壁縣沱河北岸)。韓信先用“十面埋伏”之計兵圍項羽于垓下,繼而又用“四面楚歌”之計瓦解了敵兵士氣,終于打敗項羽,迫其別姬、自刎。至此,長達四年之久的楚漢戰爭,以劉邦的徹底勝利而告終結。
假托神道 明哲保身
張良素來體弱多病,自從漢高祖入都關中,天下初定,他便托辭多病,閉門不出。隨著劉邦皇位的漸次穩固,張良逐步從“帝者師”退居“帝者賓”的地位,遵循著可有可無、時進時止的處事原則。在漢初劉邦翦滅異姓王的殘酷斗爭中,張良極少參與謀劃。在西漢皇室的明爭暗斗中,張良也恪守“疏不問親”的遺訓。
漢十年(公元前197年),漢王朝上層出現了一場新的危機。劉邦有改易太子之意。當時劉邦寵愛戚夫人,并察知呂后有異心,有代劉而王的跡象,故欲廢太子孝惠(呂后子),改立趙王如意(戚夫人子)為國儲。朝野大臣,群起諫爭,但絲毫不能更改劉邦初意。眼看太子位行將被剝奪,呂后遂求救于“智囊”張良。張良考慮到太子一位,事關重要,不可輕易更立,大儒叔孫通說得好:“太子天下本,本一搖天下振動。”再加上當時天下方定,漢朝統治根基還未穩固,各項制度還正在健全,只有順其現狀,無為而治,才能安定天下,穩保江山;谶@個大局,張良遂對呂后說道:口舌難保太子,“商山四皓”(皓:白,即四個白頭發的老人,分別是東園公、?里先生、綺里季和夏黃公)皆八十余,節義清高,不就漢朝爵位,匿亡山林,皇上敦聘不至,但仍然高義“四皓”。太子若卑辭固請“四皓”出山,出入宮廷以“四皓”相隨,皇上必問而知之,知之則太子位可固。事果如張良言,劉邦問知伴隨太子的“四皓”就是自己數請不來的隱士,今為太子左右,可見太子羽翼已豐,翅膀亦硬,奈何不得,從此再也不提易立太子一事。太子終得嗣位,呂后為此對張良也勛口敬重。
《史記》、《漢書》對張良幫助蕭何籌謀劃策多不記載,但亦無妨張良后期的功績。論功行封時,按級班爵,漢高祖劉邦令張良自擇齊國三萬戶為食邑,張良辭讓,謙請封始與劉邦相遇的留地(今江蘇沛縣),劉邦同意了,故稱張良為留侯。張良辭封的理由是:他韓滅家敗后淪為布衣,布衣得封萬戶、位列侯,應該滿足?吹綕h朝政權日益鞏固,國家大事有人籌劃,自己“為韓報仇強秦”的政治目的和“封萬戶、位列侯”的個人目標亦已達到,一生的宿愿基本滿足。再加上身纏病魔,體弱多疾,又目睹彭越、韓信等有功之臣的悲慘結局,聯想范蠡、文種興越后的或逃或死,深悟“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的哲理,懼怕既得利益的復失,更害怕韓信等人的命運落到自己身上,張良乃自請告退,摒棄人間萬事,專心修道養精,崇信黃老之學,靜居行氣,欲輕身成仙。但呂后感德張良,勸他毋自苦,張良最后還是聽從了勸告,仍就服人間煙火。直至漢惠帝六年(公元前189年)病逝于長安。
張良雖系文弱之士,不曾揮戈迎戰,卻以軍謀家著稱。他一生反秦扶漢,功不可滅;籌劃大事,事畢竟成。歷來史家,無不傾墨書載他那深邃的才智,極口稱贊他那神妙的權謀。北宋政治家王安石曾寫詩贊道:“漢業存亡俯仰中,留侯于此每從容。固陵始義韓彭地,復道方圖雍齒封。”應該肯定張良的一生有助于秦亡漢立的歷史進程,但他也有值得非議、至少值得探討的地方,比如前期反秦的動機及其暗殺秦王不正當的行為。
本文來自:逍遙右腦記憶 /lishi/370324.html
相關閱讀:漢高祖劉邦的后宮:呂后戚夫人和薄姬浴血爭寵
劉邦異姓王有幾位 異姓王盧綰為什么背叛劉邦
漢文帝:史上最“小氣”的皇帝
清代《關羽族譜》被發現:他其實也是漢朝官二代
公孫敖怎么死的:四次為將的公孫敖因何被腰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