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陲的夜空是那樣的靜謐,任何微弱的聲響都有可能打擾這份寧靜。十萬大山以星月當被正酣睡著伸展它的支脈,靜候著第二天的第一縷朝霞。
與這份寧靜形成強烈反差的是我們參戰部隊戰士的激奮心情,部隊己接到命令,對越自衛反擊戰斗馬上就要打響,我們整裝待發隱蔽地向邊境線開進。
一九七九的二月十五日晚十一點,我們離開了靖西省安德公社,踏上懲罰越寇的征途,盡管行動非常保密,但比較敏感的一些老百姓還是覺察到了我們的行動,他們含著熱淚送我們到村外頭,生怕我們在路上餓著給我們送來很多吃的東西。我們就這樣離開了駐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二月十六日經過一天的急行軍,部隊到達那坡縣百斗公社,露營兩個晚上,充分做好臨戰前的準備和出國作戰,戰友們個個磨掌擦拳,心情還是有些緊張,因為畢竟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真槍實彈炮火連天的戰場。
二月十八日下午二點多鐘,部隊到達最前線的平孟公社念井,先頭的步兵兄弟已在此處撕破口子攻入越南境內,直到天黑,由于戰斗打響時搶挖出來的簡便公路經不住先頭部隊的坦克碾壓,車輛交通處于癱瘓狀態,晚上九點多鐘我奉命扛一些木料到前方搶修鋪墊公路,盡快跨出國境支援步兵兄弟,他們已于十六日晚上出境深入縱深穿插,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照明設備不準使用,艱難地摸黑完成鋪設公路的任務,之后在蒙蒙細雨中露宿于炮車底下。
二月十九日下午,部隊在向前推進,泥濘公路對我們炮兵來說是最大的障礙,在這彎彎曲曲好似騰云駕霧的路上慢吞吞地行駛,這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凌晨一點多鐘越過一一九號界碑,直到天亮才走完這段路程,越軍做夢也不會想到我軍從這個地方出擊。
二月二十日,車隊在越南境內向前開進,這里戰爭的氣氛已非常濃烈,一路上有不少在戰斗中被打死的越南武裝人員的尸體,什么樣的姿勢都有,公路邊的村莊房屋彈痕累累,甚至有的被夷為平地,牛欄里的耕牛死得橫七豎八,野外也發現被打死的不少,一路上有越南人逃跑時丟棄的物資,也有我軍丟掉的很多壓縮餅干和其它軍用物資等等。
車隊行軍的路上不斷遭到越軍的騷擾,時而向我們車隊扔手榴彈,時而向我們打冷槍,由于我們車隊龐大他們不敢正面攻擊,晚上車隊就地露營,這是我在越南境內度過的第一個晚上,我們六班露宿的地方傍邊有一條小路不知延伸到何處,對我們的夜間防御非常不利,我們只好分派戰友站崗警戒。
一天到晚由于緊急行軍餓了啃塊壓縮餅干,渴了在休息時各班派兩位戰士去二百米外取水解渴,每時每刻都在保持著高度的戒備狀態,隨時應對越軍的襲擊(此處屬越南的通農縣城附近),炮車隊經過一處急彎時發現一具尸體被經過的坦克拐彎時壓成了肉餅狀,散發出一陣陣血腥難聞的惡臭味,令人作嘔。
二月二十二日,龐大的炮兵群開始進入射擊陣地,中午十一點鐘左右,我火箭炮營協同其它炮兵部隊發射著仇恨的炮彈射向越軍陣地,炮擊持續了約四十分鐘,我營十八門一三零毫米火箭炮,每門炮有十九個炮管同時發射了兩個齊射。
臨近黃昏,炮陣地附近的東南面山嶺上長滿茂密的雜草和樹木,及易隱藏和潛伏越南武裝人員,為了安全起見,奉上級指令,我連派出八位戰士,這八位戰士是由連隊組成的陣地自衛小組,在戰前都已組建起來。
最主要的任務是保護炮陣地的安全,我是該組的成員之一,對附近村莊進行清剿和搜索殘敵,這時我們奉命放火燒掉山上的雜草樹木,但問題又出現了,晚上的大火把我們整個炮陣地影照在越軍視線之下,上級又下令要我們不惜代價把山火撲滅,這樣滅火的難度非常大,又要預防越軍特工人員在暗中偷襲,大多數戰士都沒有帶上自衛武器,如遭突襲就會吃大虧,還好沒有遭遇意外,但在撲滅大火當中昏倒了好幾位戰士,最終把大火撲滅,我們這些戰士們個個被大火熏得黑咕溜秋的汗水濕透全身,但由于條件限制又是夜間,無法取得水來擦洗身體,回到陣地倒頭就抓緊時間休息,因為夜間還要站四個小時的崗。
二月二十五日下午四點鐘左右,為了便于隱藏,我和戰友們忙于挖火炮掩體,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才挖好掩體工事,但也許早已暴露了目標,凌晨三點多鐘奉命撤離該陣地。
二月二十六日占領第二射擊陣地,這天我與九位戰友去五六公里外押運護送彈藥回陣地補充,因為我們是穿插部隊,一路上隨時都有可能遭越軍的伏擊,我們的汽車在公路上行駛,保持著高度戒備狀態并做好充分戰斗準備。這幾天天氣陰雨綿綿,沒有擋雨工具,被雨水潤滑淋濕的鞋子穿在腳上通過腳的溫度都把鞋子烤干了。
三月二日上午占領第三射擊陣地,這地方是越南的高平省和安縣,因糧食短缺,我和幾位戰友去和安縣城提取糧食,進入和安街時這里的老百姓都已逃走或躲了起來,整個街里面空無一人,大多數百姓家里都掛著胡志明和當時越南的總書記黎筍的標準像,我們看到街上到處都丟有我們中國生產的日用品,有我國上海產的鳳凰牌自行車、中華牙膏、縫紉機、解放鞋、杭州剪刀等等,當我們打開越南的倉庫時,讓我驚呆了,里面的大米和面粉都是我國生產的,裝大米的麻袋標有“中國大米”和“富強牌”面粉的字樣。
三月八日占領第四射擊陣地,這地方據說叫扣屯,一條約有五十米寬的小河,我們露宿于一大片竹林腳下,夜間越軍在這條河的對面不斷朝我們打槍,把長得高高的竹子打爆裂,也許他們是在用火力偵察或是在騷擾我們。
三月九日晚上,我們炮陣地遭受越軍的遠程轟擊,因射擊距離遠精確度低而沒造成什么損失,夜間緊急加班挖掩體工事。
三月十日我連接到靠前出擊消滅越軍炮兵陣地任務。因我連陣地離公路稍遠,被位置靠前的十連搶到這個任務,他們迅速地脫離陣地向前開進。誰也沒有料到在行程途中大約九點鐘左右,遭到越軍的猛烈伏擊,他們打最前面的一輛車和最后面的車輛,就這樣被他們打得進退不能,炮兵的輕武器比較少,單兵戰術比較弱,根本沒有還擊的能力,、連長和指導員當場犧牲,全連傷亡慘重,之后全連失去戰斗力。
下午二點鐘左右我奉命和連隊的幾位戰友趕到受伏擊現場接應和處理善后,看到這一幕幕慘景,不禁使我悲痛萬分,被打壞的車輛還在繼續燃燒,傷員和犧牲戰友的遺體已在前面的一所野戰醫院處理完畢,我們去那里是把傷員和犧牲戰友的遺體抬上運輸汽車把他們運送回祖國,據說這帶原駐扎著一個越軍師部機關已被我軍打散,這是一條彎曲的山邊公路,一座公路橋已被我軍控制并且有部隊把守,一路上右邊是山嶺長著茂密的雜草和樹木,左邊是稻田,這是一條比較緩沖的斜坡,行程大約一公里左右就遭到了越軍的伏擊,再往前行約一公里左右就是我們部隊的野戰醫院,看來他們早已盯上我們火箭炮,一直在揚言要消滅我們火箭炮,因為這種炮讓他們吃盡了苦頭。
三月十一日早上,我奉命和其它戰友到五六公里之外護送彈藥回陣地補充,當時還未來得急吃早餐就只好匆忙拿著幾塊壓縮餅干打算在車上充饑,但一路上根本沒時間來吃,車在這種山邊行駛,非常容易遭越軍襲擊,所以我們精力高度集中,我把壓滿子彈的沖鋒槍保險打開,隨時應付越軍的突然襲擊。
三月十二日,撤離第四陣地向越南高平地區高平市挺進,在距離高平市約一公里的地方占領射擊陣地,之前我已到達高平市進行過地形偵察,在路經市區時,發現四位越南老人開著門躲在屋里面,也許他們是害怕我們槍殺他們,他們用廣東白話告訴我們說,他們是中國華橋,祖籍是龍州水口的,十二連副連長用白話和他們交流,告訴他們不用害怕我們不會槍殺他們的,因為他們手無寸鐵,在路經高平市中心的一座公路鐵橋時橋頭兩邊都由解放軍把守,并且橋頭旁邊堆滿了炸藥待我們撤軍完畢后炸毀這座大橋。
我們占領這個射擊陣地,四周對我們的防御都很不利,地勢低洼,茂密的竹林阻擋著火炮的正常射擊,因為我們的火箭彈是瞬發引信。
只好和幾位戰友爬上去把竹子砍掉一裁才得以火炮的正常發射,炮陣地的側面是很高的土嶺,整個土嶺約有三百多米長,如果被越軍占領的話他們可以居臨下,會把我們打得一塌糊涂,我與其它7位戰友奉命占領守衛這座嶺頭,八位戰友把守這么長一個陣地難度可想而知,而且我們也只有四條半自動步槍,鐵柄折疊式沖鋒枚四條,四零火箭筒一支,每人只配兩枚手溜彈,而我要了四枚手榴彈,
火箭筒由我負責掌管,我還配了一條鋒槍和一臨時急救的急救盒,這一身裝備大約有五六十斤重,在戰前我被選定為我們的陣地自衛組的成員之一,所以在陣上每次外出執行任務時我都自告奮勇去執行任務,我們這八位戰友當中有一位是排長,他有點膽怯,他把我們分成三個戰斗小組,我們其它二組是每組二人而他的那組是四人,他所處的防御地形又非常有利,我堅決反對在這種時候做出這樣的分工,在我們的合理建議下他不得不采納了我的意見,
后分成四個戰斗小組把守著這么個長形陣地,與我同組姓全的戰友拿著半自動步槍大約在夜間十一點左右開了幾槍,當時我們輪流休息,槍聲把我驚醒, 我急忙作好戰斗準備;四枚手榴彈擺放在戰壕上面,四零火箭筒上好膛,緊握沖鋒槍,這條戰壕是以前越南抗美戰爭時挖的,戰壕的背面是很高陡峭,其實四0火箭筒在這樣的地形是不便于開火的,開火后沒有空間散發火箭彈尾部的火焰會造成回火把自己燒著,但最危急的時候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我隨時做好了與敵人同歸于盡的準備。
見很久沒有動靜,我竄到他的哨位,問他什么情況。這位戰友因為是他自己開的槍,我說你看到目標了嗎?他含含糊糊作了回答,還好直到天亮也沒發現新情況,畢竟這個嶺頭太大。真的如果越南特工摸上來我們是難以應對的,我們山嶺下的炮隊已經無聯系,我們上面發生什么下面根本不知道。
天亮后我們順利完成任務向下撤回炮陣地還不到十分鐘,我們原來防御的高地上遭到越軍的炮火轟炸,看見那山凹生長的芭蕉樹被炮彈炸飛,山腳下爆炸的彈頭打在汽車的擋板哐?作響,我們正準備進行洗漱,急忙找地方隱藏,之后我們奮起反擊,連續打了兩個齊射便迅速撤離該陣地,幾分鐘后我們原來的炮陣地就遭到越軍炮兵的轟炸。我想極有可能就是那位戰友胡亂開槍暴露陣地的。
三月五日,這是我們出國作戰的最后一個晚上,越南軍隊不斷破壞和騷擾我們部隊撤回祖國,總想把我們消滅在他們的國土上,我們在越南的國土上占領了最后一個射擊陣地,掩護后續部隊安全撤回國內,在這個陣地上,一個意外的情況給我帶來了驚喜,想不到在這里我與我的同鄉戰友張華余相遇,他是我初中時代的同學,我們同時入伍來到一二一師,他在三六二團二營五連服役,一次他們連遭到越軍伏擊與大部隊失去聯系,在這過程中他們營有幾位失散人員跑到我們炮陣地來,因為頭天天快黑時發現了我們火箭炮陣地發射了火箭炮,他們就知道我們是自己人,當時越軍是沒有這種裝備,但天已黑失散了幾天也不敢跑過來,他們不知道口令是什么,只好隱藏到第二天天亮才跑到我們炮陣地,我打聽老鄉戰友張華余的下落時,他們說不知道,我以為張華余已經光榮犧牲,誰知在這里碰上了他,我萬分高興,我把我珍藏舍不得吃的罐頭打開來吃,好好慶祝一番。而他也剛好被派到我們陣地保護我們的安全,有他們步兵與我們共同防御那我們安全就加大了許多,他們的崗哨安排在我們炮陣地的外圍,那時的夜間還很寒冷的,多日的戰斗他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衣服,我就把我的一件棉衣送給他御寒。
三月十六日早上,我們還在越南國土的時候,距離國境線約二公里,可以清楚聽見國內播的高音嗽叭播放李谷一的歌曲《邊疆的泉水清又純》,聽到這樣甜美親切的歌聲,我們的心都早飛回祖國。一秒鐘都不想呆在這個鬼地方了。在這短短的距離我們有時還要遭到越軍的火炮攻擊,使步兵兄弟們傷亡不少,這很惱火的。最終我們還是勝利返回祖國廣西靖西縣龍邦公社邊防檢查站。
一九七九年三月十六日我們在越南境內撤回祖國,大約上午十點多鐘我們路經廣西靖西縣龍邦公社邊防檢查站來到靖西縣渠洋公社駐扎下來,當地老百姓暫還不同意我們直接就進他們家里居住,他們封建迷信比較重,認為我們在越南打仗身上沾滿了血氣這樣帶進家很不利,在球場露宿大約5天左右,
當時那里的雨水季節已經來臨,睡在地上非常潮濕,加上戰爭結束后戰士們繃得很緊的神經突然放松下來,發病的人不斷增多,經過當地政府做老百姓的思想工作,對他們說部隊停留在外面好幾天,邪氣不存在了,才讓我們搬進他們家住下來,不過他們對當兵的還是很不錯的,在我們回到安德駐地的途中,經過一個郵電所,本想去發個電報回家報平安,但郵電所擠滿了人,無法辦到發電報手續,加上時間緊迫。
只好寫信回家了,所以家里得到我們消息是最晚的一個,從三月五日宣布撤軍后父母親不見我平安消息就不思茶飯,在外地一個公社任黨委書記的父親也趕了回來。
他們在內地的只知道三月五日撤軍我們軍就應該返回祖國的了,他們不知道我們三月十六日才回到祖國,加上我的一個沒參戰留守在營房的戰友聽到十連遭受伏擊,他認為我已壯烈犧牲了,就這樣他寫信回去安慰我的父母親,說什么“謝斌是我的好友,我要永遠向他學習”之類的語言,可我父母聽到這樣的話怎么受得了啊。
當然他這種做法并非出于惡意,我和他之間的戰友之情很深厚的,他可能以為我犧牲了早就難過了一回呢。
他這樣說父母親更加悲痛難過。加上這時大后方謠言滿天飛,只要有一個陌生人進村就認為是去我家做安撫工作的,父親都無心回到崗位工作了,最后收到我遲到的信,父母親看見我的信后,還是高興不起來,他們看筆跡不太像是我以往的筆跡。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是住在球場爬在地鋪寫的信,以前都是在桌子上寫的,當然筆跡不太一樣啦。
經過左對比右對比甚至鄰居鄉親都來幫鑒定筆跡,最后才確定是我還活著,父母才放下心來請那些鄰居鄉親吃了一餐飯才回到崗位工作,我的祖父也是吃睡不安,戰爭期間他老人家每天都要找報紙來看,總想能看到和了解到有關我的蛛絲馬跡,當時他已七十多歲高齡了。我倒沒什么,可沒想到把家人急成這樣子呀。
戰爭是殘酷的,我們中國人熱愛和平但不懼怕戰爭。為了維護國家尊嚴和領土完整,我和戰友們義無反顧奔向了炮火連天的戰場。因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是徹底地為人民服務的,是人民的子弟兵,F在我們生活在和平年代,這是我們老一輩軍人打出來的威風和安寧。我有幸參加了這場揚我國威軍威的對越自衛反擊戰,但我還是希望和平和發展經濟。因為我明白戰爭的殘酷,其目的應該是維護國家尊嚴與和平安寧的!
向在戰斗中光榮犧牲的戰友致敬!
向一道參戰的戰友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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