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2月11日,毛澤東第二次成為《時代》封面人物,此時距他1949年3月首次成為封面人物不到兩年。歲月間隔雖不長,卻是一段極為重要而復雜的歷史行程——國民黨政權向共產黨政權過渡的時代替換,大致完成。
兩年之間,新的時鐘開始計時,新的政權令世界矚目。陌生伴隨新奇,驚詫伴隨震驚,新的中國所發生的諸多變化,讓西方各國(特別是美國)始料不及。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太出乎通常的預料和設想。一個世界性的歷史大課題,赫然出現。整個西方,遠沒有足夠的預熱時間,做好面對紅色新中國的準備,適應紅色映照下的新東方。同樣,紅色新中國也在類似狀態下面對西方。舊有的相互隔膜與仇視尚未消散,1950年6月25日突然爆發的朝鮮戰爭,又將雙方本應冷靜相對、學會相互適應的狀態,一下子推到了戰火中直接對立甚至交戰的極端。
交戰情形下,歷史的梳理與總結,未來的籌謀與起步,頃刻間被塞進了難以周旋的狹小空間。誰還來得及去想走出對立的極端,各自將付出多少代價?走向緩和,又該需要多少年?
毛澤東再度成為封面人物,正是在中國人民志愿軍已經出兵朝鮮參戰并首戰告捷的背景之下。率軍在朝鮮戰場作戰的麥克阿瑟將軍,坐鎮白宮的杜魯門總統,乃至整個世界,可以說都沒有估計到,建立還不到一年的中共新政權,真的會在尚未恢復元氣,經濟與社會亟待重建之際,答應蘇聯與北朝鮮的請求,派出一支大規模軍隊,跨過鴨綠江,投入到一場與美國直接對立的戰爭。
麥克阿瑟于9月15日開始仁川登陸,扭轉了戰爭初期南朝鮮的被動局面。收復漢城、越過三八線、占領平壤……隨后,他躊躇滿志,樂觀地估計要在當年感恩節(11月的第4個星期四)之前結束戰爭,第八軍也可以在圣誕節撤回日本?墒,11月中旬,二十萬中國軍隊一夜之間突然出現,成功反擊。這一巨大逆轉,令麥克阿瑟將軍瞠目結舌,樂觀的預言頓成泡影。
于是,與第一次相比,該期《時代》對封面人物毛澤東肖像的描繪,多了更深的、更為強烈的敵意。第一次,毛的臉龐繪以深銅色,有著陜北黃土高原的渾厚;第二次仍為渾厚黃色,色調卻偏清冷。第一次,毛澤東神情自然,目光向右前方微微側望,鎮靜從容,與身后書寫在紅底上的四個黃色大字“民主統一”,互為呼應。第二次,毛澤東眼睛正視前方,多了強悍、果斷,甚至含有兇猛。最顯敵意之處,莫過于在毛澤東肖像周圍,畫上了一群洶涌而至的紅色蝗蟲。貶斥之意,顯而易見——數十萬中國軍隊,正是奉毛澤東之命入朝作戰。
朝鮮戰場硝煙正濃,中國不顧一切派兵參戰,使《時代》關于封面人物毛澤東的報道,在敘述其經歷時,不僅突出其軍事才能與軍事思想,還以明顯的敵意將毛澤東與明朝張獻忠進行比較,以此而強調其對戰爭、對暴力的欣賞態度。
軍事力量——具體表現在中國紅軍身上——一直是毛的特殊創造,是他的驕傲和快樂。游擊戰爭的戰略與戰術,源自他的大量專業研究。他所信任的朱德總司令,他的杰出戰場將軍林彪、陳毅、劉伯承,一直接受著他的淵博思想的指揮。
關于游擊戰爭,毛多年前從中國公元前五世紀的孫子兵法中獲得教益: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他為各地的同志寫過一本軍事論著《戰略問題》(一九四一年在延安出版)。(即毛澤東寫于一九三八年的《戰爭和戰略問題》——譯注)
毛的最生動的文學形象,是用來描述軍事藝術。他曾寫道“游擊戰應該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他高度稱頌武裝斗爭:“歷時十年的共產黨戰爭,可能會讓其它國家為之驚奇,但對于我們,這不過是一個序幕,歷史經驗寫在血與鐵之中。”沒有別的軍閥比毛有更多的血跡斑斑,即使瘋狂的張獻忠將軍也難以超過,張在明朝時屠殺了四川三千萬人(據史書應是三百萬——譯注),有一碑文如下: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即史稱之“七殺碑”——譯注)。(《時代》,一九五○年十二月十一日)
從封面設計,到報道走筆,《時代》隨處可見的強烈敵意,正是此時美國上上下下,面對中國出兵朝鮮戰場而引發的震驚、氣憤情緒的形象表達。
杜魯門、麥克阿瑟推諉誤判責任
關于朝鮮戰爭,杜魯門、麥克阿瑟在回憶錄中都寫得頗為詳細!抖鹏旈T回憶錄》出版于1956年,《麥克阿瑟回憶錄》出版于1964年。有意思的是,如果把杜魯門和麥克阿瑟兩人的回憶錄參照閱讀,即可發現,到底誰該為錯誤判斷中國參戰可能性一事承擔責任,二位各持一詞,相互推諉。這從另外一個角度表明,面對毛澤東的揮兵參戰,他們當年的確陷入了盲區。讀兩人回憶錄的不同敘述,我們看到的是美國高層的一幅混亂與矛盾的景象。兩人之間早就存在的矛盾,由此進一步激化,直至幾個月后,杜魯門憤然解除麥克阿瑟的所有職務。
這里,不妨略微花費筆墨,沿著杜魯門和麥克阿瑟的回憶脈絡,重回1950年,看看毛澤東再度成為《時代》封面人物之前,那些日子里朝鮮戰場的風云變幻。
10月15日,杜魯門從珍珠港飛抵太平洋上的威克島與麥克阿瑟見面,與之同行的有太平洋艦隊司令雷德福海軍上將、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布雷德利等。杜魯門說,見面時,麥克阿瑟以確定無疑的口氣說中共不可能參戰。
麥克阿瑟也寫到了他與杜魯門在威克島的會面。不過,他說,并非他一人,而是與會的所有人(當然包括杜魯門本人)得出同一個結論——“赤色中國”沒有干預朝鮮戰爭的意圖。他甚至以頗為激動的口氣,指責對他的看法的歪曲,將之稱為“謊言”。
不限于此。麥克阿瑟除了堅稱不是自己一人錯誤判斷了中國出兵的可能,他更將矛頭直指杜魯門政府,認為朝鮮戰爭爆發伊始,華盛頓宣布派第七艦隊進入臺灣海峽,限定臺灣中立的決定,使新成立的中共政權,沒有了蔣介石威脅的后顧之憂,這才埋下了中共最終可以抽身南方,派兵朝鮮的隱患。
相互推諉也罷,相互攻擊也好,只能是后來個人的歷史余墨。而當時,杜魯門和麥克阿瑟,都不得不以相同的震驚,面對在冰天雪地里騰身而起的二十萬中國人民志愿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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