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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而不親:蔣介石遷運黃金的代理人吳嵩慶

編輯: 路逍遙 關鍵詞: 近代歷史 來源: 記憶方法網
吳嵩慶??1949年“預支”軍費的負責人  蔣介石對先父吳嵩慶為什么這樣倚信?先父擔任國民黨軍隊財務軍需署長達15年(1947?1962)之久,職位并不高,但是這段期間所管理的軍費數目在國民黨政府總預算中最高曾占三分之二以上。此外,在國民黨政府最艱困的時期(1948?1949),中國國庫大半資金也暫時由他與中央銀行共同監管。前面已提過,蔣信任他,但他并非“內廷的親信”,因為他做人有原則,不是一位可以頤指氣使的下屬,由于這點原則,曾“頂撞”過蔣(替蔣的政敵白崇禧的部隊領過銀圓,又“違旨運黃金”到廣州),但蔣還是對他信任有加,只是蔣心知肚明先父不是一個會玩政治的人,從此摒他于高層權力圈外。肩上的兩顆星,一直到退休,20年都沒變過,眼見同僚(如嚴家淦,曾任蔣的副總統,后又“過渡”為“總統”)、下屬越他而上,飛黃騰達,而他數十年如一日,只是本分地做他崗位上的事情,在日記里從未見任何怨言,只是自我鞭策把每天應做的工作做好。以下簡單地介紹他的一生,讓讀者來決定,蔣介石是否知人善任。讀者或可從他一生的經歷,為個人安身立命作參考。如果因此 而改變為積極奉公的人生觀,也是筆者所樂見的! 」P者祖父是讀書人,教子極其嚴厲,使先父備受中華傳統文化的熏陶,有四維八德的身教及天下為己任的宏觀。祖父以興義學、排危解難為鄉人稱道,要求其子正道為“公”,從大處遠處著眼,不斤斤計較眼前得失。父親一生也以此自勵,奉行不輟,筆者不是想過分“捧”自己的親人,只能從這個角度去分析他一生為公、冒險犯難的行誼及所做的許多“傻事”,如1936年在反共的高潮時,他竭力為親共左傾的許多位入獄鄉親作保人,當年不但轟動鎮?h城,也傳到了滬上,至今還為鄉人所樂道(小港信息網,寧波北侖教科網),這些事從未聽他提及,直到近日筆者才在網上知悉,這說明他只論事情的是非曲直,而不顧自己的得失損益。他進教會學校之后,更增添宗教里愛人如己和每日自省的功夫! 」P者于2009年8月在本書校稿之際,查到寧波市北侖區委宣傳部、寧波市北侖區文聯在2008年9月12日組織為戚家山名人投票,祖父吳吉三被鄉人推薦為001號,并介紹他生平如下,可作上文注解:吳吉三(1874?1936),名企唐,號梅香,戚家山青峙人。清光緒十八年(1892)因府試未中,又目睹清廷喪權辱國,受維新文化思想影響,遂絕意仕途,專心于家鄉教育及公益事業。以自家西軒為教室,招集族中及近鄰子弟讀書。三十二年(1906),以自家積泉庵之產業為經費,呈請鎮?h署批準辦學,定名青峙學堂。次年,青峙學堂開課,自任校長。三十四年(1908),得族叔吳正?等人資助,在村東石子灘新建校舍,取名七星延陵學校。后為解決辦學經費,將祖產豐泰帆船出讓,所得六千金作為學校經費。1940年,日軍侵犯鎮海時,學校毀于戰火?箲饎倮,校舍由其子嵩慶(即先父)重建,改為青峙學校。1989年5月仍復原名。辦學期間,耗盡家財,但矢志不渝,臨終仍囑咐家人辦學救國。吳嵩慶繼承父志,接任延陵學校董事長,繼續辦學。先父一生奉行一個字,就是祖父教的“公”字。不是為了“公”事,我一位早夭的妹妹也許今天還活在世上。除了“公”以外,據我看,先父還奉行一個字就是“忠”(但非“愚忠”),因為他早年追隨了蔣介石夫婦,一生也就忠心耿耿地追隨到底,即使在蔣最失意的時候,那就是1949年1月到次年的3月,蔣只剩下一個失敗黨(國民黨)的總裁名義,也就是這段時間,蔣把一件極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即是前文所說的“第二至四批黃金運離上!奔把胄械牟糠滞鈪R及大部純銀銀圓,也就是當年中國央行“現金”的半數以上,以“預支軍費”名義轉移到他手中,尤其是廈門的軍費黃金,是以先父個人名義轉入賬中(《大溪檔案》電子檔“廈門分行代付撥交聯勤總部吳署長嵩慶黃金數量”)! 2008年秋,筆者從剛公布的蔣介石內戰日記得知,蔣在1947年底調先父入(南)京時,已對國民黨軍隊“陳舊”的軍需系統完全失望。先父甫上任,得到的指示就是如何“落實”發餉人數,也就是把民國以來軍中最令國人垢病的“吃空缺”的惡習糾正過來,但談何容易。直到去臺灣,先父與他的財務同仁才能點名(核對照片)發餉到每位士兵,在50年代完成蔣交辦的任務! ∮狲欌x把260萬(市)兩黃金移到臺灣,其價值當時約為億美金的話(當時一英兩市場價為50美元,一市兩則為55美元),那先父經手的“軍費”就在2億美元以上,也就是說比俞鴻鈞所運黃金價值還要多些。他的清廉,在臺灣是有目共睹的,作為他兒子的筆者曾經見證了三件事,可與讀者分享:  第一是,1957年筆者在臺灣的大專聯考中分數考得頗高,可進當時最熱門的臺灣大學的所有學系,但差一分進我的第一志愿臺大醫科(全臺最高錄取分),那時高雄醫學院醫科已開辦,如我填的話,可能是前幾名,但這所私立醫學院學費是新臺幣5000元,美金125元左右,是臺大的20倍,但我家無法負擔,這就開始了我一生中最暗淡、最失意、最感挫折的12年。直到1969年,我以自己的“成績”進了美國排名前列的醫學院??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自己借債去完成學醫的志向。  第二是,1964年出國留學,先父向蔣經國借了1500美金做旅費及生活費,不到一年母親來信,說被催還此款,幸而當時我在圣路易市的華盛頓大學有獎學金(每月200美元),省吃儉用,剛好夠還此款! 〉谌,1991年9月,筆者趕回臺北料理父親喪事,親自經手他一生的積蓄款項,包括他30年的軍職,11年擔任唐榮鋼鐵公司的董事長,及最后12年在一家私營機構(萬邦公司)任董事長的收入,他全部財產是現金300萬元新臺幣(加上約90萬元的人壽險及奠儀)。我母親手中也有約同數的積蓄。這就是他倆一生的積蓄,這不到800萬新臺幣就是我母親賴以維余生的錢(還須維持一位來臺依親及照顧她晚年的兒子一家人的生活),直到她九年以后以百歲高齡去世。2000年11月辦完母親喪事后,剩余的就讓留在大陸的三個兒子分了。至于宿舍房子,是臺北收支處長王逸芬在1949年替我們安排的,當年巷口還有豬舍,現在則是近建國花市,臺北的黃金地段,光是土地就價值近億元新臺幣,但先父在世時拒絕友人建議以新臺幣20萬即可自己買下當時時價超過千萬元的寓所,他對好意相勸的友人說:“我一生為公,不愿到暮年來占公家便宜!彼斎幌M趦衫线^世之后,此項公屋就干干凈凈地交還公家,更不要沒替國家出過力的子女“來占公家便宜”! ∠雀傅慕逃 「赣H生于1901年陰歷正月初九,該日是地藏王菩薩(這是位發愿“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菩薩)生日,所以在臺北每年他生日的清晨總是被鞭炮聲吵醒,像是為他祝壽似的。  他5歲到15歲上的是家鄉浙江鎮海附近的小學,先是念沙頭的青峙學堂,6歲改念較近的七星延陵學堂,此校當年是先祖父吉三先生與一位叔祖合資新創的! 〉16歲先父就進了寧波北岸的裴迪學校,是英人所辦教會學校,前四年是中學,后兩年是大學預科,他念了三年之后,就轉入上海滬江大學的高中部,畢業后進入大學部,民國十四年(1925)從商科畢業,已內定他到寧波四明中學任商科主任(兩校均為美浸信會所辦)。1926年冬我叔嵩壽以傷寒在校去世,父親就離開此傷心之地。據筆者所知,他在四明中學教書的時候,教過一位后來臺灣醫學界的名人,那就是農復會的衛生組長許世巨。許是最初推動臺灣家庭計劃的發起人,是人口計劃的執行人(會同周聯彬教授),后來曾得菲律賓著名于亞洲的麥格塞塞獎。1972 年我從霍普金斯醫學院畢業,在臺北的校友聚會上許老告訴大家,說先父曾在四明中學教過他英文! ∷趯幉、上海念書的時候有兩位要好的同學。一位是葉良光,在抗戰勝利后我父擔任財務署長后,一直追隨父親身邊,財務署臺北的地下金庫有三把鎖,其中一把鑰匙就在葉的手里。另外一位是陳舜?,在中國鐵路界是有點小名氣的,抗戰勝利后曾任津浦鐵路局局長,到臺灣后曾任臺灣省鐵路局局長。他影響我父親甚多,他與蔣家關系甚深,就像俞鴻鈞與蔣家的關系建立之淵源有周雍能,我父親與蔣家的關系有一部分是由于有雙方都熟悉的陳舜?。舜老的姊姊陳志堅是蔣經國母親毛福梅的結拜姊妹,蔣經國在上海念初中時,就是由陳果夫與陳舜?照顧的。筆者曾為他在《傳記文學》寫過一個傳。陳先我父親去歐州留學,當然也影響到我父親,他后來也去法國留學。 class=’page’>上一頁1
1926年,北伐軍一路破竹到上海,我父親承陳舜?的介紹進入上海龍華衛戍司令部任少校秘書,司令官是白崇禧,而陳自己則到蔣介石身邊任機要秘書。有些奇怪的是,陳在上海這么久,還去黃浦軍校教過書,應該知道追隨蔣和追隨白有多大區別,完全是不同系統的嘛。(幸虧后來父親離開白,去了法國念書,回來后才被留法同學汪日章介紹到蔣的身邊。)次年6月入第4集團軍前敵總指揮部,還是少校秘書,而此時陳舜?已離蔣去歐洲留學去了。行軍到保定時,指揮部取消,就失業了,其時北伐軍已入北平,統一在望,先父或因陳舜?在歐洲之故,也決心出國留學。承白崇禧之助,在1928年替他寫了一封介紹信給大學院(今之教育部)院長蔡孑民(元培,浙江紹興人,1868?1940),蔡元培給他一個特約編譯員的名義,月支薪100元作學費,自出國之日起支,使他有去法國留學的機會。那年10月,先父由上海乘輪赴法,因為在北伐行軍時“看到各地鄙陋情形,深感市政建設當為建國之重要一環”,就選擇進入巴黎大學法科附屬市政學院,兩年半后畢業,獲碩士學位返國! 》⻊諊顸h政府與蔣介石夫婦建立的淵源  父親嵩慶公在1931年夏天由法國回國,“經過幾個月的失業,饑不擇食,經友人介入鐵道部任文書科員一年余”。據他告訴家人,每天無公事可辦,就到圖書室去念書。但是筆者在2009年無意之間在網上發現,先父那一年不僅僅在圖書室讀書而已,也晉升了一級! 1932年11月,商務印書館胡愈之主編的《東方雜志》發起“新年的夢想”征文,向全國發出400余封征文信,尋求答案:“先生夢想的未來中國是怎樣?”回復的142人中,有老舍、巴金、朱自清、梁漱溟、鄭振鐸、柳亞子、謝冰瑩、林語堂、張申府等近代史上知名人士,先父以一鐵道部的低階職員,不知何故在此《東方雜志》里也留下了雪泥鴻爪,這或許是他平日在此雜志投過稿而列入征文之列,但在他自傳里絲毫未提及!稏|方雜志》(1933年1月第30卷第1期)記下:“鐵道部一科長吳嵩慶所夢的是:‘廢除軍備、國界、種族而臻于大同’。”這種理想,當然來自傳統儒學與在巴黎留學時親身體驗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的息戰思潮。1931年,中國正經歷“9?18”事變,慘受日本及列強的侵略,祖國能無軍備嗎?多年后,先父又奉命出掌國民黨軍隊財務與軍需署,所管正與軍備有密切關聯,與他剛回國的理想相去甚遠,這是中國知識分子的悲哀。在動亂的大時代中,有幾人還能緊抱自己最初的夢想,而不為時勢所推移?(劉瑞林編,《溫故之五: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的歷史選擇(上)》,廣西大學出版社;劉仰東編,《夢想的中國:30年代知識界對未來的展望》,西苑出版社)  1933年夏他的留法同學汪日章(1906?1992)來信,那時汪任軍事委員會機要室秘書[主任是毛慶祥(1898?1998)],謂該室有一中校秘書缺,問他“愿否屈就”,先父認為這是一大好機會,隨著向鐵道部請假赴廬山,與毛慶祥及汪日章同見蔣,蔣看他履歷書,知道他為滬江大學畢業(蔣曾資助陳舜?念滬江大學),又留學法國,即說:“好,好,好好工作!(按:這就是蔣最早期的“侍從室”,是從1932年南昌“剿匪”時開始的。到抗戰時,才擴大編制,正式稱為“侍從室”,只是蔣比較低調,其實這里面人才濟濟,尤以抗戰時為然,是蔣培育及觀察人才之所在。)  先父晚年在臺灣曾提及該次去廬山一逸事。一日,與汪等出游,帽為風吹落山去,汪日章即大聲向先父笑道:“你出頭了!”此次廬山之行,確是先父一生關鍵的轉折點。汪別名荻良,亦一奇人,在蔣事業之巔峰時,即1938年抗戰初,離開蔣侍從室少將第四組長的職位,去從事他的油畫生涯。他留法時原是學藝術的,1947年至1949年擔任國立藝術?茖W校(今中國美術學院)校長。先父周圍,就有多位類此視富貴如浮云、有胸襟的道義之交(可參見敝著《黃金檔案》的人物篇)! 〔痪,侍從官交來父親的履歷書,上面有蔣的批示:“準派為機要科長”。換一個人,一定非常高興,留學巴黎大學,拿了碩士回國做個科長也不算過分,但我父親看了:“大吃一驚,我對慶祥兄說:這絕對不可能,必是委座筆誤。慶祥兄認為不會錯,委座對你印象一定特別好!钡雀笀猿忠珣c祥再請示蔣。次日清晨6時,汪日章打電話給父親,“委座囑即往見,至則見委座正在庭前靜坐,胸腰挺直,而手置膝上,移時坐畢入書室,囑我進見,微笑對我說:你還是先做少校秘書,好好從小做起!(1933年父親進入蔣機要室的任命狀)先父就是這樣極本分的一個人,不躐等躁進,從基層切切實實干起,由這樣開始,蔣介石對先父的信任,漸漸超過了與他淵源更深、曾資助念大學的陳舜?。在服務半年后先父就晉升中校密電股長,掌理蔣與全國政要將領間密電本的編制與配發,并協助“黑室作業”,即蔣的侍從室著名于世的密電室! ∠雀冈岬揭患,印象特別深! 1933年9月底,福建的陳銘樞早有叛變跡象,10月初即陸續有各方面情報,我們截譯密電工作也特別緊張,有一天,我適在黃季弼兄(主持黑室工作)辦公室,得知正截獲了一通無線密電,已譯出了幾個字,后經再三推敲,竟將全文譯出,暴露了全面叛變計劃,立刻送上委座核閱。此乃敵人自己供給的資料,比任何情報可靠。這也說明為什么,委座特別看重這一項黑室工作! 〈思唇分伴}變”,也間接證實了先父從一開始就受到蔣的信任,進入了最機密的中心! 1934年7月,航空委員會改組,蔣兼任委員長,不久意大利墨索里尼征得中國同意,派了一空軍顧問團來華,團長為意大利阿比西尼亞民族英雄勞第將軍(Genl. Rodi),他想找一位秘書,其條件是此秘書必須為蔣委員長所熟知的人。先父就在那年11月至航委會到差(據汪日章回憶說是他推薦的,參見汪日章等著《在蔣介石宋美齡身邊的日子》),開始了他在國民黨政府空軍整整十年的生涯,由航委會秘書,而筧橋航校秘書,而航委會主任秘書、經理處副處長,最后一職為空軍上校經理處長。值得注意的是,1936年西安事變,蔣夫人宋美齡應變出任航委會秘書長,晉升先父為主任秘書(《國民黨軍事制度》,2009)! 2009年寧波北侖小港信息網登載,在1936年抗戰爆發前夕,先父做了件“傻事”:當時寧波故鄉的“蔚斗小學師生鑒于國內形勢十分緊張,抗日救亡宣傳活動達到了高潮。三月,蔚斗、新民、良才三校決定出一份以‘反對內戰、團結抗日’為宗旨的半公開油印刊物。編寫工作由周鳴宇等實際負責!瓰榭h政府所注意,……不久,蔚斗的多位愛國教師被捕”,先父卻掩護地下黨周鳴宇逃逸。“上海進步刊物《讀書生活》、《婦女生活》曾以《鎮海國民黨當局逮捕愛國教師》為題,撰文揭露反動政府迫害愛國教師的罪行。蔚斗校董唐愛陸,校長樂嗣鐘以及在上海的吳沛寧同志積極奔走營救,終于在社會輿論的壓力下,經吳沛寧之叔父(青峙七星延陵學校校董)、筧橋航空學校教育長吳嵩慶先生力保,迫使反動派不得不將被捕教師全部釋放。愛國教師在獄中同敵人進行了兩個月的斗爭,終于獲得勝利”。由上文知道,先父并沒擔任過筧橋航空學校教育長,只是位秘書,但在1936年他是航委會的主任秘書。這里又顯示出先父在政治認識上,在國民黨政府反共高潮中,是太“天真”了。他只知是非,而對黨爭毫無了解與興趣! ≡谂c蔣夫人共事期間,有一次他與飛虎將軍陳納德因事相爭,蔣夫人對他說:“你得罪了顧問,應向他道歉!”我父親說:“此事我有理,我決不能道歉,而且他用手拍桌,是他侮辱了我,應向我道歉!笔Y夫人聽了遂向陳納德說:“我們中國人認為拍桌子是一件極不禮貌的事情,好罷,你們兩人握手言和罷!”于是在夫人面前,我父與陳納德兩人熱烈握手,言歸于好。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洋顧問面前一向不卑不亢! 】箲鹌陂g,1942年先父已晉升為空軍經理處長,四川梁山要筑一大型機場,以接應盟國空軍,需要一筆巨大經費。父親請夫人幫忙,夫人告訴他:“我們一同去孔公館”。到時,孔祥熙(1880?1967,時任行政院長)遠遠看到他們下車就用英語說:“我知道你又來討錢了,因為你帶了會計來!彪S著拿筆批“照發”二字。父親認為,此案如果用正式公文手續,不知幾個月才能辦通。又一次,父親經辦某案,就用便條寫著需費多少,面呈夫人。過了一小時,父親收到侍從室送來的委員長親寫“吳秘書親啟”函,拆閱之下,原來是方才呈送夫人的便條委座沒有批,只在后面寫:“此致孔院長,中正手啟某年月日”,蔣的字比他還要工整,讓我父親感到慚愧,也讓他感激。先父與蔣夫婦的關系,較從屬與長官的關系要深一層! ∷J為,在離開空軍二三十年后,夫人仍對他照顧有加。1968年,他在唐榮鋼鐵公司任董事長,在高雄新建好一座中興鋼鐵廠,正巧蔣夫婦也寓于澄清湖官邸,父親極盼正在歡度82壽辰的蔣也能來廠視察,特寫信給夫人。第二天,蔣夫婦即親臨此廠,夫人對他說:“我給你請到了!”讓先父感到溫馨。 class=’page’>2
1971年3月,先父遭遇重大車禍,座車與一被警察追逐的盜車在縱貫公路上相撞。第二天清醒后,在左營海軍醫院得知,士林官邸打來電話,當晚空軍派專機由外科教授杜圣楷(杜是我們家的好友,也是蔣的侍醫之一)護送至臺北三軍總醫院治療。次晨,外科主任盧光舜大夫(醫界前輩,曾主持籌備興建臺北的陽明醫學院)帶了一束花來到病房,面傳夫人關切之意,并謂這束花是夫人親自在花園中采來的。盧大夫并告訴父親:“我們醫護人員看得多了,對某人,總統關切。對另一人,則夫人關切。很少有總統與夫人同時深切關懷如對你的!狈街蛉针娫捙c專機,都是夫人從中促成的……  與蔣夫婦能同時建立良好關系,可能是家父的教育背景、宗教信仰以及個性使然,如前述,他為人本分,從不作非分之想,也不做攢營晉身之事,先祖父教育他一切為“公”,所以一生很少為自己,甚至自己家庭著想(有時就有些過分,變得“不顧家”了)。因為是基督徒,與蔣夫婦在信仰上沒有隔閡,上海滬江大學畢業的,又是奉化的鄰鄉人(同屬浙江鄞縣),在外語上也是得心應手,英、法文都很流利,做事方面也是侍從室“中正學!眹栏裼柧毘鰜淼。日后中原板蕩之時,央行的“軍費”大任就降到他頭上了。這也是蔣夫婦知人善任的一面:雖然古板木訥,卻是一位忠實可靠的人。但在這之前,還須接受其他歷練。  1943年7月,他奉命去國民黨的黨政高級班受訓,得當時任軍需署署長的陳良(字初如)的賞識,于結業后調任少將糧秣司長,從此被納入軍需財務系統,由于此而經歷了黃金運臺等驚天動地的歷史巨變。1943年8月剛上任時,他就遇到一個驚險經歷:蔣介石在重慶黃山召集最高軍事會議,帶了一位高炮士兵,報告說,每日吃的主食,軍米僅20兩(照規定為25兩)。委員長遙指著坐最后一排的糧秣司長作答,先父哪見過這樣大的陣仗,剛上任,不知怎樣作答。幸虧何應欽(軍政部長)、陳良、俞飛鵬(后方勤務部長)說碾制、運輸、儲藏、洗濯都有損耗,替他解圍,但蔣要他在山上多待幾天,當時王惕吾(后為臺灣《聯合報》創辦人)任蔣衛隊團第二營營長,王逸芬(后任財務署臺北收支處處長)任團軍需主任,父親就與他們住在一起,并請他們協助調查! ∵@種“糧耗”,是歷史上最傷腦筋的事,他甫任斯職就須為此“耗損”說明清楚,實在是個難題。但他精力過人,腳踏實地,到部隊去調查,由各種數據說明軍糧之領發、碾制、運儲等損耗難免,絕不能達到25兩全數,這種用科學數據的統計方法,與我每日在實驗室中作動物或人體研究論文,其復雜度不遑多讓。他的結論是,需要管理一元化,建立全國倉庫網,集中管理,以減少損耗! ⊥ㄟ^了這次測驗,他于一年后晉升為軍需署副署長,1944年11月又奉命兼任兵役部經理處長,身兼兩職當然是位“能吏”。另一方面,作為前西北軍“軍閥”的鹿鐘麟是兵役部部長,而兵役是抗戰時期中國最大的弊端所在,蔣介石曾槍斃了負責兵役的署長(原屬軍政部),才設立兵役部,找了一個“黨外”的西北軍將領來做部長,自有平息眾怒的目的。鹿部長也非傻瓜,特別找了位與蔣關系甚深又有清譽能吏的人來兼任經理處長,可以有如昔日的“欽差大臣”,來糾正風氣! 「赣H的一項任務就是調查新兵及師管區醫務實況。他揭露貴州各師管區的醫院直如“催死所”,途中二連新兵直如乞丐群,旅舍不許入內,夜臥檐下石板上,以致一夜即添病兵23人。碰到先父這樣有血性的“欽差”:  ……立即將病兵送入醫院,嗣嚴經交涉,始得入室居住。夜聞咳嗽聲呼應不絕,聲聲刺耳,不能入眠,因起而秉燭草此報告。鈞長讀之,當亦可聞新兵在寒夜所發呻吟咳嗽聲,而共掬同情之淚也。誰無父母,孰無子弟,使其流連顛沛至于此極,未握槍受訓殺敵前,已成餓者、病者、死亡者,害民而不能福國,尚有逾于此?……鈞長當指兵役部長鹿鐘麟。此外他也調查了新兵的伙食:……在貴陽則常領不到米!诖塑娂Z困難中,又有干部克扣之事。據兵站運輸大隊所接新兵面告,由安順來筑(按:即貴陽)途中,連長曾售去米一斗;是否僅此數,尚不得而知。每日僅吃稀飯二餐,每人餓得目不能視云云!粮笔掣劜坏,規定固少,而一般干部尚多克扣。調查兵站運輸大隊新兵,據云,每天僅吃稀飯,并無副食,并須為連長每人挑菜若干來筑圖利。在晴隆查安興師區四團六連及十連時,據云,副食每兵每天以十元計算,余作燈油等費。見其所吃之菜,亦不過菜湯一缽,每人分食少許而已。已囑應照規定發十三元,此等事不一而足,實不勝追究,惟諄戒要愛新兵而已! ∵@些就是他替兵役部實地調查的冰山一角,抗戰那時已近尾聲,不到一年日本就無條件投降了。他揭露了兵役的虐政,國民黨的腐敗,但是日寇的侵略這筆賬也不能不算!先父就是如此秉持自己一點讀書人的良知,在官場這個大染缸里特立獨行! ”鄣呐罢,到抗戰勝利后,顯然并沒有改善。1945年8月盟軍中國戰區的參謀長魏德邁(Albert C. Wedmeyer, 1897?1989)向蔣委員長呈上一份措辭強硬的報告稱:  ……中國的征兵方式是如厲疾……新兵都骨瘦如豺,身體軟弱無力;軍醫院都成病兵的葬身之地……(《改變中國》)  其實,在日寇侵略下的民族抗戰洪流中,人命如草芥,犧牲的豈止平民新兵?幾乎每個家庭的親族里都有病死之人,筆者家也不例外! ∠雀高@樣一心為公辦事,不是沒有代價的,家人子女就為他付出了健康甚至生命的代價。由于營養不良,在成都我那不到3歲的妹妹興靜一天早上起來腹瀉發燒,晚上請來醫生診斷為痢疾,次日幫工抱去醫院途中就死了。據年長的親友說,妹妹得病前一日,筆者先拉痢,但挺過來了,才能活到今日。父親當時擔任航空委員會的經理處長,相當于中將級主管,如果借部車,當晚送醫院,一定還有得救的。筆者5歲時,住在重慶,全家六口擠在一間房內,衛生、營養都很差。每餐都吃發霉、含稗石的配給米,能夠有一兩塊甜餅干下飯,已算是不錯了。筆者生疥瘡,身上潰爛得很厲害,記憶里似乎沒有去醫院請醫生治療過,都是母親與姊姊在屋外爛泥地上,替我用硫磺水洗瘡。能活下來,看看自己身上的瘡疤,現在年已古稀,也算幸運了。當時先父擔任軍政部糧?司司長,主管全國軍糧(家里配糧也是霉的),忙得很,很少見得著他,全家衣食住行,都是先母一手打理的。  1945年他被陳誠系的王東原(湖北省主席)請去當財政廳長,先父對在湖北任職兩件事常懸念在心頭不敢忘。第一,我去湖北服務是由王主席東公推薦。當東公攜著名單向蔣先生報告時,委員長指著我的名字說:“他是辦軍需的,不能去!”東公說:“他本人已同意。”委座才予核準。其實,王東公曾請我們高級班同學劉公武兄事先征求我意見,我說:“現在我們工作沒有個人自由,如果委員長一定要派我去,我自樂意去追隨東公!蔽抑牢瘑T長選拔干部,有他一貫的方針,違反他意志的事情,實非我所愿,每念及此,心中仍是悒悒(按:王有些自作主張,像是先父在攢營,使他不快)。第二,當王東公調任湖南主席,萬武樵(耀煌)先生接任湖北,我提出辭呈,并面報武公表示堅決。武公向委員長報告時,委座說:“此人我知道很好,可留任,其余各廳處可隨便更換!碑斘涔珰w來告訴我經過時,使我對委座成全支持的德意,又增一層不可磨滅的感戴!他除當財政廳長外,也兼任省銀行董事與總經理。他與湖北人相處得很好,在近三年的任職中,“與議會也相處得不錯。第一月初到差時,曾遭若干位圍攻炮轟,以后他們知道了我的工作與生活情形,從不曾再對我有不禮貌言詞,有時且替我辯護”。[按:先父由重慶去湖北任職時,途中被匪搶掠,可能是民國史上被土匪打劫的最高現任官員,在“土匪史”上亦留有記錄:“湖北省新任財政廳長吳嵩慶等的專車行至川東武隆白馬山,被貴州道真王懷瑾匪伙攔劫,并綁走數人為質,吆嚇官方……”(《中國土匪》,2008)]  先父當了近三年的湖北財政廳長,筆者曾記下:他依然是兩袖清風,家庭經濟上并沒有什么改善,武昌的大雪天里,我們這些小孩還是穿著母親親手納底的棉鞋,雪地里一走,都濕透了,一個冬天,雙腳一定生凍瘡。念小學三年級時我與當時一位主席的公子同校,記得那時他是學校的明星,周圍都圍著捧月的眾星。有一個鏡頭印在我腦海中,至今如在眼前,就是他小手腕上那只圓形的大表!到筆者有一只表時,已是十余年以后了。多年后讀到一則新聞,說是某夫人因為兒子在美國并不是太得意,只好一人返回臺灣養老,大嘆美國居不易。不知她的那位公子是否就是在武昌校園里曾見到過的少年同學,真是人生如夢呀!  出任財務署長管內戰軍費(信任而不“親”) class=’page’>3
到1947年底,父親又被召回軍中,擔任國民黨軍隊財務署長,這是美國顧問建議的,將國防部改組,實施新編制,將聯勤總部的財務署劃歸主計系統。那時的行政院主計長徐堪(字可亭,屬張群的政學系,1949年1月出任財政部長)向國防部長白崇禧推薦先父出任。白說:“他是我北伐時的老部下,當然歡迎!毕雀甘鞘Y和桂系都能接受的人。是福是禍尤未可知,就趕上國共內戰,將蔣托付央行的大部分資金帶到臺灣。從此工作更忙,他的家庭生活更少,尤其是1949年得到蔣總統的“托金”重任之后,更是忙得全國到處飛。曾計算過,在這年5月里,不到四個星期,他就乘坐了14次飛機。要知道,這些飛機都是“二戰”的剩余物資,戰亂中飛機保養更是不足,為了趕時間,只要加滿了油就飛。在這之前兩年,1946年12月24日一天就在上海摔下來三架民航機,不到一個月后在上海與重慶又掉下來三架,多半是天氣與保養的問題。那時節飛機出意外的機會真是不低,他是虔誠的基督徒,上了飛機就可呼呼大睡的,為了“公”就顧不了自己的安全了! 5月15日,他奉命飛上海,安排第四批黃金運臺,次日碰到老上司周至柔(空軍總司令)與蔣經國,在辦這件公事時:周囑速送眷赴臺,因川沙(在上海市南面15里海邊)已陷也,回告妻兒(作者是幼子,也在里面),均愿赴臺,因托仲謀洽機,余赴央行洽事,一時半回,則室已空。因趕往機場送行,俟三時起飛后回。顯然先父這次來滬跟提出央行最后這第四批金銀作軍費有關,也因為這一偶然的機會碰到了周總司令,使包括當時在上海念小學的筆者在內的部分家屬才得以“脫離虎口”。先父“公爾忘私,國爾忘家”(王東原將軍評父親的話)也未免太過分了。以他當時總管軍費、掌握實權的“通天”人物,安排家屬“早離危地”,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然而他竟然要周至柔去提醒,去催促他送家眷赴臺,似乎有點不可思議。上海是5月27日解放的。事后,父親也覺得“……事之緣,信有之,如非此次偶然公差赴滬,則此次上海失守,眷必陷于彼矣!”(這是他5月28日于國民黨政府所在地廣州記下的,同時也提到兩周來他體重掉了11磅,并于前一日昏倒過。)  1949年12月7日是先父在國共內戰期間在大陸的最后一日,以后他工作的重點就只在金馬臺澎了。  在臺灣的工作  1949年底,先父乘載臺北運成都5萬兩黃金的回程機,帶領幾位共危難的同事,包括董德成、葉良光等,飛到臺灣。這些人,從另一立場看,都是國民黨最反動的頑固派了。事實上,他們都是奉公守法、勤勤懇懇的公務員。到了臺灣,在兩蔣的領導下,與臺灣百姓齊心把臺灣建設成令人稱羨的“亞洲四小龍”之首。  1950年1月8日蔣介石日記:“朝課畢,見吳嵩慶研討對軍費總預算數目及籌備……”蔣總結大陸的失敗,軍人數目不核實、軍需腐敗是重要因素,改革軍中財務任務就落在先父肩上! 1月21日先父日記:“上午隨關部長(吉玉)、徐(董事長)柏園、嚴廳長(家淦)、任廳長(顯群)及陳次長(良)于11時進謁總裁:1.一月份軍費照給;2.軍額減為80萬人;3.軍餉應直接發到官兵身上!笔Y又提核實部隊人數,撤退來臺灣的軍人應在百萬以上! 1949年直到1962年,來臺灣最初的13年,他還一直是擔任財務署長。中間(1950年4月)出任軍需署署長兼管經理署,總的還是管軍費。蔣介石實在換不出別的可靠的人,而且知道他忠于職守,即使不升官也無怨言。筆者出國的那年(1964年),他屆齡從軍中退休,去當年臺灣最大的鋼鐵公司之一(唐榮)擔任董事長! 偟脚_灣,財務署實行補給到團,即點名發餉,立刻把大陸吃空缺的陋習從軍中掃空。但先父同時發現:  各部隊自大陸撤退以來,多多少少總有些虧空(墊付款),過去可寅吃卯糧;現在軍費不再經過軍師部,對過去虧空無法交代。我已向各部隊查明,是項虧空共有104萬元(新臺幣)。當時任君立刻起來報告:“吳署長所說的必是實情,為使部隊長安心工作,此事必須予以解決,我負責籌款!笔Y“總統”(介石)即席指示照辦。各部隊長覺得這樣痛快解決問題,非過去所能想象得到,大家歡聲雷動,無不竭力擁護補給到團的核實政策,使國民黨軍隊整頓收到預期的效果! ∵@位任君就是任顯群,是位有擔當的臺灣省財政廳長,后來為追求京戲名旦顧正秋得罪了蔣經國,吃了不白的官司。1950年6月19日先父記下頗有意思的有關兩顆臺灣政壇新星的評語:“晨訪任(顯群)嚴(家淦)二君,任鋒露、嚴穩狡,各有千秋”?磥硐雀高是比較欣賞鋒芒畢露的任顯群,能做實事,解決問題;而嚴則會玩政治。此當年臺灣省先后財政廳長的命運卻截然不同:任后鋃鏜入獄;而嚴則一帆風順,“貴”至“中華民國總統”,繼蔣介石。人之一生命運為其性格所鑄成,在此再得佐證。先父則覺,在人事應付間,自愧才不如二君。得蔣老先生賞識信任,一生唯以“廉潔”二字相報。  50年代先父又建立了給各部隊發給特支費的制度。那時他每月在外面跑的時間多,分訪各部隊長征詢意見。有一次到嘉義75軍,晚間與葉軍長、羅師長閑聊,葉說:“現在軍長無法干了!”問何故?他說:“軍長現在每月特支費為180元,可做什么用?從大陸撤退來的舊部,我們每人都很多,經常每月總有幾個來找你;現在編制確定了,人事穩定了,不能隨便補人。有人來找你,總要請吃一頓飯,送一些旅費。送少了不要,送多了又送不起,人家何從知道你做軍長的苦處。昨天還有一個人來看我,我送他30元,他往地下一擲跑走了;你看氣不氣人?”他次日回到臺北,適逢(“總統府”)財經會談,就把這故事簡單地報告了。當時任廳長立刻起來又支持他說:“吳署長說的對,部隊長需要有一些特支費才能辦事,我負責每月籌100萬元,請他去分配!笔Y“總統”指示照辦。當日,他即通告預算局將此特支費妥為分配,呈請核定后撥發,軍長每月可分配3000元,又解決了軍中一個難題。所以,當年在部隊中,先父有“財神爺”之稱。因為他經常去訪問部隊,解決其隨時發生的困難。所以,補給到團能夠徹底執行。不久,又補給到連,進而補給到個人。他回憶往事,在執行配合方面不能不懷念他老友任顯群之貢獻,任的功勞應是不可磨滅的! ∷瑫r要與美國顧問打交道。軍需署共七位顧問,許廉夫中校(Lt. )為首席,是他對手,時常偕同出去訪問部隊。……許認為要提高部隊士氣,必須先使士兵吃得飽穿得暖。他提議士兵副食須增加每天黃豆二兩、每月魚肉各一斤,連同原有的油鹽配給,方能足夠營養;至于軍服,第一年冬夏各發人字布服裝各貳套,以資替換,并發棉背心加活動袖子一件,以后每年發冬夏服各一套。先父曾請示“總統”,蔣老先生說:“國民黨軍隊軍械要請美國人支持,至于吃穿應由我們自己想辦法!彼詫υS顧問所提的辦法,原不想再予進行,但是許堅持非這樣辦不可,那時已做成計劃,只等待先父簽字,最后得到中美雙方核定。他猶憶這一方案的經費,“占了那一年經援的大部分,但對當年國民黨軍隊士氣的提高,實有極大貢獻。那時,要增加每月軍肉魚各一斤,供應七十萬大軍,實在不是一件易辦的事”。(按:初抵臺灣,經整編后的國民黨軍隊人數,先父記下1950年3月31日總統府軍事會議上曾提到的,空軍82000人,海軍43000人,陸軍575000人,合計70萬。而1月21日日記則為80萬,兩個月縮編了10萬人。)  蔣介石不想要美國人涉入國民黨軍隊補給太深有他的原因,美國人就是喜歡利用顧問補給,進而控制盟國的軍隊,然后以容易受它控制的軍人發動政變,設立它心目中的“民主”政權。美國在南朝鮮、南越都以給官兵發餉為餌,控制軍隊后,發動政變。50年代,美國早已想在臺灣如法炮制,給國民黨軍隊發餉,為蔣所拒。美國中情局中有些人素質不是很高,似乎像日本的浪人,更像是《丑陋的美國人》(The Ugly American)一書中所描述的那些人,怎么是蔣介石的對手?何況當時他身邊還有精明能干、飽經憂患的蔣經國! ∵@里又想起半世紀前的“5?24事件”。1957年劉自然少校被美軍雷諾上士于近距離槍殺,2個月后美軍判雷諾無罪。臺北爆發群眾暴動,美國“大使館”及新聞處被侵入,據說是蔣經國指使,目的是搜取美國在臺的情報活動,翻箱倒柜的過程中被監視器拍攝到。而所搜到的情資里,就有美國扶植臺獨等證據。可以想見美國對國民黨臺灣當局的政一向有二心的。此事件就是蔣經國要顯點顏色給美看。后來倒霉的是臺北衛戍司令黃珍吾,他那時被內定為聯勤總司令,已經開始做接任新職的準備。先父是聯勤里最資深的,我們父子曾被邀請去他家,在臺北賓館斜對面,蠻寬敞的房子,陪著打羽毛球。結果,他當然是空歡喜一場,被撤職,連衛戍司令也當不成了。 class=’page’>4
在50年代軍需補給、軍餉等對臺灣在大陸失敗后,對軍民心的安定頗為重要。此外,先父又籌設軍中儲蓄業務。此辦法初擬設立“軍友銀行”,有很多人不贊成,拖了一年多,但由于蔣介石的堅定指示,方在1959年2月定案,成立“同袍儲蓄會”,對于安定軍心、提高士氣起了很大作用,軍中每人都受其惠。當時對“軍友銀行”的設立,反對最力的就是財經界的人,包括陳誠在內。部分原因是:先父與蔣經國是患難之交,不受陳誠支持,在意料之中。他的耿介廉潔,也是財經界人士所擔心的! 1964年8月他從軍中退役,當時蔣經國有三個工作讓他選擇:第一是農民銀行總經理,其次是輔導會副主任委員,第三是虧負累累的唐榮鋼鐵公司。第一個工作應是最好,薪水最高,如為晚年家庭及個人健康(他有糖尿病)著想,退役下來,應該輕松點。董事長竺枝珊老先生是蔣介石的妹夫,竺已告訴父親,再過兩年他就退休,讓出這農民銀行董事長的位置給父親,這本來是最好的抉擇。我那時正準備出國,除了每月200美元的獎學金,自己身無分文,如前文所述,機票錢還是從先父向蔣經國借的1500美金里支出的。但他那“傻勁”又犯了,選了最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到那“惡名昭彰”的唐榮。他曾回憶道:“但調職前消息早已傳播,親友聞訊都來規勸,絕對不可以去管這一爛攤子。后來竟成為事實,心中未免有無限感慨,特呈請正式自軍中退役,以示破釜沉舟義無反顧之意!(按:同時他也拿“斷”軍中的退休金,全部一次領了新臺幣10萬元,當時值美金2500元,就與國民黨政府的一切退休金絕緣了。)  筆者當時也參加了這“規勸行列”,在忙著辦出國手續之際,特別搭乘公交車遠道從臺北市“東門町”到石牌榮總去看他的糖尿病醫生田可高大夫,希望他也幫忙勸阻。當然,這些功夫都是白費!從1964年他跳入了這“火坑”,到1976年再次以七五高齡退休,他對得起高雄人,對得起臺灣老百姓,也對得起唐傳宗(創始人唐榮的公子,據說還了他8000萬),但對自己家毫無裨益。他在12年中,最初幾年沒拿薪金,去世后,才知道唐榮公司連個人壽險都沒有替他買,也沒有退休金。  唐榮耕耘12年  他接手時,唐榮全部資產億新臺幣,而負債總額超過資產2000萬(億余元),利息負擔沉重,每月債款利息300萬元以上,每月虧損高達500萬。他一面增資,一面處理閑置資產,接掌后不到半年就轉虧為盈,增強了員工的工作信心。同時,他籌建新廠,第一就是建中興鋼鐵廠,主要以發展當時仰賴大宗進口的高級鋼材為要務。……廠的經費,系自日貸中撥300萬美金,這要感謝當年經合會李國鼎先生的支援。至于臺幣配合款,是省政府周轉金內流用,也要謝謝周廳長宏濤(省財政廳)先生的接濟。第二為中興合金鋼廠,是奉令辦理的,是1968年10月開始籌劃,至1972年5月21日落成。所需美金360萬系由日貸內配撥,臺幣款一億六千余萬由國防部項目指撥。此廠為國防部所有,由唐榮代建代管代營,現已撥并于臺灣機械公司。我現保存一份上總統報告書,蒙批“復悉并嘉獎”。此合金鋼廠,主要是制造炮管用的無縫鋼管,是與日本三菱合作,據說當時曾有炮管外銷到中東的盟國約旦! ⊥瑫r,他也發起籌設“中國鋼鐵研究所”,并擴建臺北的唐榮機械廠與鑄機廠。與1964年比較,唐榮鋼鐵公司在他手中回生,由負債2000余萬,到1975年底反而累積資金億。鋼錠產量由月產7000公噸,提高到萬公噸。此外,煉鋼電爐和軋鋼機,也是除舊換新外,更大幅增加。1976年3月是他告別唐榮的時候,在海外看到新聞,他的繼任人不到一兩年已卷入某項弊案。國民黨里的一些人還是沒有從大陸的失敗中學到教訓,但至少有貪污嫌疑者被抓出來了。  一次小小的中共統戰  在唐榮前后的二三十年中,先父除了鋼鐵工作以外,還熱心于教會工作,曾任“基甸會”會長,負責“軍官團契”;以及老人福利事業,曾任“世界資深公民協會”副主席(在副主席的競選中擊敗美國的代表)。除了唐榮的公差以外,他常常代表臺灣到海外訪問,都是他分內的且與政治沒什么相關的活動! ≡诤{兩岸尚未開放之前,大概是1973、1974年,筆者回臺北探親,有一天我倆在外散步,先父有些神秘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來,原來是留在大陸20多年無音訊的大哥的親筆信,在那時候政府官員與大陸親友私下通訊是犯臺灣當局大忌的。他告訴我,前些時在東南亞旅行時香港一位滬江大學的老同學跟他聯絡,說是周恩來總理“向他致意,并希望他為兩岸和平統一盡份力”。其實,周在1924年8月已由法返中國,父親是1928年以后才去的,只可算是他的留法前期同學,兩人并未在法國相遇或認識過。父親告訴這位老同學,如果周真有誠意,可否讓他大陸的三個兒子來香港見見面,就知道他們都還很好地活著。同時,他把一次泰國的行程臨時縮短,提前趕到香港。見到了老朋友時,才知道孩子們來不及辦手續,無法趕得上來港會面,但帶來了長子的親筆信。信中說大陸生活很好,兩位弟弟也很不錯,總之,都平安無事。當然,二三十年的隔絕,能見到信也很好,但是總不及實地見面更好! 「赣H并告訴我他已向(當時任“行政院長”的)經國先生報告過了,蔣沒講什么話,只是搖頭說:“共產黨真是無孔不入!”以后十多年,先父還是經常出入臺灣,參加國際鋼鐵、老人福利及宗教等各項活動與會議。蔣父子對他還是信任有加。我把大哥的信帶返美國,從那時就開始不斷通訊,知道大陸兄弟的情況,讓父母親安心不少,這要感謝中共這次小小的統戰! ∵@里又想起另一次中共統戰(或宣傳),那就是剛到臺灣的時候,有一天,一位親戚來告訴母親,說是聽到上海一個無線電臺的廣播,是我祖母在呼喚,要父親“反正”回歸。在父親的記錄里,1948年4月他曾幫助一位同鄉長輩“筱香叔”在上海取得電臺執照,他感覺“很后悔,不應循私”。大概就是從這個電臺來的廣播。1949年初在上海,母親和我還應邀去電臺吃過茶點。記得是在一個大廳里,有歌唱表演。臺上就是播音室! 奶茦s鋼鐵公司退休之后  1976年,父親已是75歲高齡,他堅持退休。原先創立的“中國鋼鐵貿易股份有限公司”是1966年成立的,負責執行同業間外銷合作公約,當時越戰正是火苗旺盛,需要鋼材甚多,為避免同業惡性競爭外銷,才制定合作公約。父親由于大家擁戴擔任董事長已11年,原是盡義務的,此時他退出唐榮,“中鋼公司”決定給他一筆車馬費,“以維持生活”。(按:很奇怪,先父在唐榮任董事長11年多,居然沒有一點點退休金!爸袖摴尽焙髞淼归],連以母親名義投資在里面的錢也失去了,但得蔣經國的幫忙,其他股東的錢都還清了。)  從退休到1991年過世,他在最后15年擔任一家焦姓老板的私營公司的董事長。此外,他于1979年創辦大同老人福利基金會,這原是一位已故教友韓時俊長老的一項遺愿,為年老傳道人建一退休之所,其哲嗣韓偉(首任臺北陽明醫學院院長)秉承遺志,將治喪余款12萬余捐贈以作倡導。父親自己盡力捐助,到1981年捐得新臺幣1000萬。但此戔戔之數,實難以覓地建屋照顧老人生活,經在臺北市基隆路一段55號三樓設立“松柏之家”,以作老人康樂教育休閑為主。另設立松柏學苑,邀集學有專長者教授老人語言、法律等方面的知識,筆者也曾應邀講授醫學新知。這個“松柏之家”是法人機構,由董事會管理! ≡诖酥,他也創辦了臺北近郊景美的滬江中學,那是1958年邀集滬江大學同學會在臺灣校友共同努力的結果,他擔任了前三屆八年的董事長。當年為購地建教室真是焦頭爛額,到處做不受歡迎的勸募者(后來我替他設立一個基金,才知道要人捐錢的困難),最后占地一萬坪的滬中在景美出現。他在1966年把建校所有債款籌措清還后就“功成身退”,辭去董事長職。由于臺灣工業起飛,地價大漲,千禧年去訪問時,學校基金充足,當時任董事長的不但有美奐美侖的寬大辦公室,還有學校供給的轎車與司機,但這些他在世時都沒有享受到,只有一棟以他名字命名的教學大樓“嵩慶樓”,巍然矗立于校園中。筆者曾帶妻女去參觀松柏之家與滬江中學,希望在美國生長的下一代知道她們的祖父,為中華大地、退休老人及下一代無私地獻出了他一生。  他的晚年生活并不寬裕,去世后他身邊全部的存款,已于前述,約300萬新臺幣(加上90萬的奠儀與人壽險)。1991年臺灣已工業化,生活程度普遍提高,這不到8萬美元的積蓄,實在讓他沒有安全感。30年的(軍)公務員生涯,去唐榮時,如前述,為表示與全體員工共患難,一次拿出退休金10萬新臺幣,就與軍人退休金絕緣了。到1990年左右,如分月拿退休金的話,以退休國民黨軍隊中將,一個月就差不多有10萬元了。也許他太信任國民黨政府,沒有想到1988年1月蔣經國突然辭世,經國是比他還年輕近九歲的,當年的老戰友都先他而去,如周作人所說:“人以壽辱”,他的確活得夠長了。雖然李登輝那時真面目還沒有完全暴露,但他心里很清楚,這個政府已不會記得他,只有自求多福了。他去世后,我在書房鎖著的鐵柜中找出一個空信封,是我寄給他最后一個生日的掛號信,除祝他生日快樂外,還附有美金1000元,這現金顯然使他感到溫馨,也說明,老年人到這年齡是需要經濟上的安全感的。可惜我這拿薪水的醫學院教授,有家有小(幼稚園年齡),能力也僅限于此了。這就是當年經手全中國中央銀行國庫大半金、銀、美金外匯的老人! ∷窃1991年9月25日由大陸經香港,回臺北當晚就過世了,當時要營點像樣的墓地至少要百萬了,幸而有蔣緯國做聯勤總司令時在臺北東北面五指山上建了國民黨軍隊公墓,要得過兩個勛章以上、有功的將校和尉士官才能入葬的,我就趕著去辦,得以順利地只化了少數費用就入葬了,當時的臺灣當局還頒了褒揚狀:“總統”令:  除役陸軍中將吳嵩慶,志慮忠純,清廉耿介,壯游巴黎,學有專精,迭膺軍政要職,夙昭令績,于湖北省政府財政廳長,聯勤財務,軍需署長及副總司令任內,建立制度,支應軍需,協助建軍備戰,厥功至偉。大陸易色,搶運庫存軍實,穩定基地金融,應變有方,勛遒益懋,嗣后主持唐榮公司,創辦滬江中學,致力國民外交,推展老人福利,亮節高風,允足矜式。茲聞溘逝,軫悼良深,應予明令褒揚,以彰忠藎! ∵@里所述,言簡意賅,倒是實情,尤其是“大陸易色,搶運庫存軍實,穩定基地金融”,就是指把國庫金銀作軍費,作為新臺幣準備金的一部,以“穩定基地金融”,除了黃金白銀外匯,還有什么可以穩定金融呢?這比蔣老先生給俞鴻鈞的褒揚狀要寫得清楚多了。俞的是:“……排除阻難,為國家保存元氣,以奠財經再造之基……”當然,雖沒有提什么庫存金銀,但為國家保存了什么“元氣”,可以奠財經再造之基呢?當然這也是隱約地指黃金,只是更含糊一點。  父親的這張褒揚狀是前北大教育系主任、毛澤東“少年中國學會”的會員同志、先父留法老同學吳俊升老先生寫的,吳老告訴我是他與王東原將軍及查良鑒三位“特任級”官員聯名上書“總統府”申請褒揚令的。父親在這里也清清楚楚地留下了在中華民國歷史上參與國庫黃金銀圓及外匯運臺的鐵證,李登輝后來想否認,看到這個褒揚令也不再申辯了,他總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吧!那是2004年,我曾在電視上公布了這張褒揚令,他雖然漢文基礎不是很好,總應該看得懂自己簽發的文件吧! class=’page’>5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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