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的林彪
他說:“今年有兩大勝利,一是揭露了林彪,二是聯合國恢復了我們的席位。要派代表團去聯合國,回來還要接待尼克松。”然后,他又笑望著熊向暉,問:“那個‘參謀總長’呢?那個‘副統帥’上哪里去了?”室內頓時充滿了笑聲。
本文摘自《我的情報與外交生涯》,熊向暉著,中共黨史出版社出版。本文是熊蕾(熊向暉的女兒)根據熊向暉同史學工作者李海文等人的談話寫成的。原載《新觀察》半月刊1986年第18期,1986年9月25日出版。收入本書時題目有改動。
1971年9月13日這個日子,因林彪反黨集團的覆滅而載入史冊。這一天,曾被捧上“副統帥”高位的林彪,由于篡黨奪權的陰謀敗露,倉皇出逃,摔死在蒙古的溫都爾汗。
林彪的陰謀敗露,主要是毛澤東主席識破了這個野心家的“廬山真面目”。但毛澤東究竟是怎樣判斷出林彪是個陰險的兩面派呢?本文敘述的這段鮮為人知的往事,給這段非常時期的歷史作了一個有力的注腳。
深夜晉見毛主席
林彪
1971年7月9日,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日子。就在這天中午12時,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亨利·基辛格博士乘巴基斯坦的一架專機,秘密抵達北京。
基辛格在北京只能停留48小時。周恩來總理同他在釣魚臺國賓館舉行的第一輪會談從下午4時25分持續到晚上11時半。中國方面參加會談的有:中央軍委副主席葉劍英、尚未赴任的駐加拿大大使黃華、外交部歐美司司長章文晉、禮賓司副司長王海容和翻譯冀朝鑄、唐聞生,此外還有熊向暉。熊向暉是以國務院總理助理的名義參加會談的。他于1962年接替宦鄉擔任我駐英國代辦(此時中英兩國尚未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1967年1月和其他駐外使節一起奉召回國參加“文化大革命”,挨批挨斗。1970年11月,出乎他的意料,他竟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二部副部長,主管國際形勢的研究。1972年,又重新調回外交部工作。他這段軍隊履歷雖然短暫,卻和本文密切相關。
周總理在同基辛格結束了第一天會談以后,帶領中國方面參加會談的人員走到釣魚臺另一座樓。他立即讓王海容打電話聯系,問什么時間去毛主席那里匯報。王海容問誰去,總理讓她和唐聞生同他三個人去。電話很快就打通了。王海容對總理說:主席讓現在就去,還讓熊向暉也去。周總理吩咐王海容和唐聞生先走一步。他收拾了一下公文包,服了藥,便與熊向暉一起上了車。
周總理的轎車駛出國賓館,開往中南海。已經是午夜,街上靜寂無人。周總理默默沉思著,熊向暉則在心中迅速地篩選最近的國際大事,推斷基辛格的秘密訪問一旦公開,可能引起什么樣的國際反響。他滿有把握地以為,毛主席找他去,是要了解國際形勢。
轎車在中南海毛澤東住地門口停下。周總理帶著熊向暉快步走進毛主席的會客室兼書房。主席身穿浴衣,站在屋子當中?偫砦樟宋罩飨氖,說:“這樣晚,主席還沒休息啊。”毛主席說:“我不困。”熊向暉跟著握住老人家伸出的手,說:“主席好!”毛主席笑容滿面地說:“馬馬虎虎。”
周總理會見基辛格
會客室中,七張單人沙發擺成一個半圓,每兩張中間放著一個茶幾。毛主席在居中的一張沙發上坐下,總理和熊向暉分坐在他兩旁。王海容坐到熊向暉旁邊,唐聞生則坐在毛主席沙發背后立燈下的一張椅子上。立燈關著,室內光線很柔和。
周總理告訴主席,基辛格到了,準備匯報他提出的問題。不想毛主席卻擺了擺手,說:那個不忙。他轉向熊向暉,開始了一場出人意外的談話。
毛主席轉移話題
毛主席從茶幾上拿起一只深褐色的小雪茄,唐聞生幫他點燃。
他深深吸了一口,仍然滿面笑容地問:“你現在還講不講‘衛生’?”
王海容對熊向暉解釋:“主席是問你還抽不抽煙。”她又轉向主席:“老熊是個煙鬼。”毛主席輕松地說:“他怎么成了老熊了。”聽熊向暉說他已經52歲了,就說:“還不老嘛。”然后毛主席指指茶幾上放著的小雪茄,說:“現在醫生不讓我抽香煙,只讓我抽這個。他們都講‘衛生’,你不講,你就抽吧,我也不‘孤立’了。”
林彪墜機現場
熊向暉點燃一支小雪茄,以為這樣的寒暄可以結束了。然而,毛主席卻繼續提出一些在他看來是“寒暄”性的問題:“你在總參二部當副部長?”他回答是。
毛主席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操著濃重的湖南鄉音問:“那個‘參謀總長’姓甚名誰呀?”熊向暉一面回答“黃永勝”,一面感到不可思議:怎么提出這樣的問題?而且把“總參謀長”說成“參謀總長”?
毛主席又問:“你同黃永勝熟悉不熟悉呀?”
答:“到總參以后,在會上認識了黃總長,沒有單獨接觸過。黃總長提到過我。”
問:“他是怎么提到你的呀?”
答:“今年4月,黃總長在總參批陳(伯達)整風小結會上說,主席對他講,總參有篇批陳發言有水平,但主席沒有具體講是哪一篇。黃總長估計,可能是江鐘的,也可能是熊向暉的。”
毛主席說:“我指的是你的那一篇。你讀過一些馬列。”
熊向暉以為談到這里,毛主席該聽周總理匯報了。不料老人家似乎忘記了此事,抽著小雪茄,繼續優哉游哉地同他“漫談”。主席問:“在那個小結會上,黃永勝還講了什么?”
熊向暉回答:“小結是王新亭副總長念的。吳法憲副總長做了補充,說總參批陳整風搞得很好,自從黃總長主持總參以來,毛澤東思想紅旗舉得高,各方面工作都取得很大成績。主席和林副主席對黃總長是滿意的,各大總部,各大軍區,各軍、兵種對黃總長是尊敬的。黃總長很謙虛,說他毛澤東思想紅旗舉得還不夠高,比林副主席差得遠,在工作中還有些官僚主義。”
毛澤東參加陳毅追悼會
聽到這里,毛主席“哦”了一聲,又問:“他們沒有講廬山的問題?”
熊向暉回答:“講了,是在批陳整風動員會上講的。
吳副總長說,總參同陳伯達沒有來往。黃總長說,他是在廬山會議開始以后才到了廬山,當時主席已經發表了《我的一點意見》,揭露了陳伯達。黃總長說,他不認識陳伯達,原來只知道陳伯達是個理論家、秀才。如果不是主席、林副主席指出來,他也看不出陳伯達搞的《恩格斯、列寧、毛主席關于稱天才的幾段語錄》有什么問題,也可能上當受騙。以后要堅決按照主席和林副主席的指示,多讀一點馬列的書。”
毛主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又抽了一支雪茄,用緩慢的語調問:“廬山的事,他們就講這些?”熊向暉回答:“主要就是這些。”
1970年八九月間在廬山舉行的中共中央九屆二中全會上,當時的政治局常委陳伯達伙同林彪的老婆葉群,以及掌握軍隊大權的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等,煽風點火,為林彪當國家主席制造輿論。毛主席說他們“大有炸平廬山、停止地球轉動之勢”。《我的一點意見》的及時發表,制止了這幕丑劇。廬山會議之后,中央開始在黨內批判陳伯達,并責成黃、吳、葉、李、邱作出檢討。將近一年過去了,熊向暉只知道陳伯達被揪了出來,其余情況一概不知。所以,當毛主席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突然伸出左掌,用右手一個一個按下左手的手指,問熊向暉:“黃永勝和他那個軍委辦事組———吳法憲、葉群、李作鵬、邱會作,他們在廬山搞鬼,黃永勝講了沒有?”熊向暉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了一下,回答:“沒有聽黃總長講過。”
毛主席又問他有沒有看過“五個大將”的檢討、聽過這件事的傳達?熊向暉都只能回答沒有,因為他毫不知情。毛主席意味深長地看著熊向暉,問:“你嗅出點什么沒有?”
周恩來與熊向暉
大半年來,熊向暉除了批陳,一直埋頭于國際問題的研究。他對主席這個問題的回答,依然是“沒有”。毛主席轉過身來,問周總理:“‘五個大將’的檢討,你在中央批陳整風匯報會上的講話,發給總參沒有?”
國務院副總理譚震林在反擊“二月逆流”的運動中首當其沖,這是“專門”為他召開的批斗大會。
周總理說:“發了,總參和軍委一共發了60多份。”
那是應該發到熊向暉這一級干部的,而他竟毫不知情。毛主席又吸了口雪茄,沉思了片刻,用左手拍了一下茶幾,突然提高了聲調,說:“他們的檢討是假的,廬山的事情還沒有完,還根本沒有解決。這個當中有鬼。他們還有后臺。”
毛澤東痛批“五大將”
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他們的后臺”是誰?過了一會兒,大概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吧,周總理委婉地說:“我過去也犯過錯誤,一經主席提醒、批評,總是努力改。這次黃永勝他們犯了錯誤,主席對他們進行了批評教育,他們做了檢討,以后也會在實踐中改正的。”
資料圖:熊向暉和夫人合影
毛主席搖搖頭,說:“那個不同。你犯錯誤是陽謀,他們是陰謀。實踐證明,他們的檢討是假的,是陰謀,連熊向暉這樣的干部都不讓知道,這不是陰謀?我歷來主張,黨內允許有公開的反對派,絕不允許暗藏的反對派。黃永勝他們搞陰謀,搞分裂,他們是暗藏的反對派。搞陰謀,搞分裂,就是搞修正主義。真正搞馬克思主義的人,就要講團結,就要光明正大。黃永勝他們光明正大嗎?完全不是?偠灾,廬山的事,根本沒有完。”
停了停,毛主席又問熊向暉有秘書沒有,寫報告、起草文件是否親自動手。聽說他是自己動手時,毛主席說:“那好。我這里的文件,就是一個秘書管。她的任務就是收收發發。文件來了,我自己挑選重要的看,需要提點意見的,我自己動手寫,從來不讓秘書代勞。共產黨員一要動手,二是動口。動手動口,就是要動腦筋,F在一些大官、小官,自己不動手,不動口,不動腦筋,什么事都靠秘書,聽說連科長都有秘書,搞‘秘書專政’。有的人讓自己的老婆當自己的辦公室主任,這不是共產黨的作風,是國民黨的作風。”
熊向暉聽了,心里又是一動:讓自己的老婆當自己的辦公室主任的,不是林彪嗎?
直到此時,毛主席才結束了同熊向暉的“寒暄”,聽取周總理關于同基辛格第一天會談的匯報。熊向暉看了看表,已是10日凌晨1點5分了。毛主席談“題外話”,竟談了將近一個鐘頭!待周總理等人離開毛主席住地時,已經2點多了。在回賓館的路上,周總理囑咐熊向暉:“今晚主席講的話,絕對不能外傳。”
晚年毛澤東和周恩來,中為鄧小平
10日晚,周總理、葉劍英、黃華、熊向暉等人向毛主席匯報同基辛格第二天會談的情況時,毛主席談笑風生,沒有涉及廬山會議的問題。
林彪折戟溫都爾汗
8月初,熊向暉為了治療兩年前一次車禍的后遺癥,住進301醫院,住院50多天。
這期間,他仍然沒有脫離工作。8月中,根據周總理指示,由外交部起草的四屆人大政府工作報告中的國際形勢和外交政策部分,讓熊向暉也參加。初稿完成后,上報周總理。周總理于9月7日在中南海召集外事口的有關同志討論,作了修改。9月11日夜,周總理在中南海再次主持會議討論修改稿,直到清晨4時。最后指定喬冠華、熊向暉和崔奇負責修改,14日交卷。9月12日下午,他們幾人在喬冠華家進行討論。
13日下午,在喬家再次討論、修改。不多時,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把喬冠華叫走了。過了一會兒,喬打來電話,說他回不來了,改稿的工作暫停。緊接著,熊向暉得到通知:周總理指示,有一架三叉戟飛機向北飛去,要密切注意動向。當天晚上,熊向暉得悉,這架飛機上坐著林彪和葉群等人。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感到十分震驚。
第二天,周總理召集有關人員到人大會堂,研究我駐蒙使館發來的特急報告。報告說:蒙古副外長約見許文益大使,告以一架中國軍用飛機在蒙古境內溫都爾汗墜毀,機上9人全部死亡。許大使遵照總理指示趕往出事地點調查拍照,然后回電說,已到溫都爾汗,飛機全部燒毀,沒有殘留文件。不久送回的照片證實,林彪、葉群等人確已粉身碎骨。
林彪(資料圖)
9月18日,中共中央發出通知說:林彪于1971年9月13日倉皇出逃,狼狽投敵,叛黨叛國,自取滅亡。中央并要求有步驟地逐級傳達。這時,熊向暉還在住院。9月21日下午,也在該院住院的陳毅同志在軍委聽了傳達,跟熊向暉做了一次長談。他說:這樣的結果最妙,林彪自我爆炸,消除了黨內的隱患。他還說,到會的有許多老同志,中央要求與會的老同志們揭發林彪。但是陳老總不理解,為什么由黃永勝來傳達。他還講了不少林彪歷史上不光彩的事。
9月24日下午,張才千副總長召開會議,傳達周總理當天上午同幾位副總長的談話和主席的決定:由葉劍英副主席主持軍委和總參的工作,黃、吳、李、邱“隔離反省”。
毛澤東笑念杜牧詩
兩天后,葉劍英副主席邀請喬冠華、章文晉和熊向暉到他家中談話。
葉帥說:林彪乘飛機叛逃,本來可以用導彈打下來,但是主席不同意,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葉帥說:如果打下來,解釋不清楚;如果叛逃成功,也會增加麻煩。機毀人亡的結果最理想。他還興致勃勃地給大家念了董老(必武)在政治局討論林彪叛逃事件時寫的一首詩:鐵鳥南飛叛未成,廬山終古顯威靈。倉皇北竄埋沙磧,地下應慚漢李陵。
熊向暉當時筆錄了這首詩,并注云:“董必武同志作于1971年9月16日晨3時(在政治局討論林彪叛逃時)。葉帥轉告。”但此詩不見于《董必武詩選》,而載于葉劍英的《遠望集》,并冠以《斥林彪》的標題。
10月20日,基辛格到京。當晚9時許,周總理和葉帥、姬鵬飛、熊向暉、章文晉等到毛主席住處匯報。一見到熊向暉,毛主席就笑瞇瞇地問:“那個‘副統帥’呢?那個‘參謀總長’哪里去了?”熊向暉也笑著說:“主席問我的時候,我確實不知道呀!”
毛主席打趣地問:“現在知道了吧?”熊向暉說:“現在當然知道了。”
毛主席幽默地說:“你什么也沒嗅出來,是不是傷風了,感冒了?”他又連連地說:“我的‘親密戰友’!多‘親密’。”還念了唐朝杜牧的詩:“折戟沉沙鐵未消,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老人家接著說:“三叉戟飛機摔在外蒙古,真是‘折戟沉沙’呀。”
10月26日,基辛格離京返美的當天,傳來聯合國第26屆大會以壓倒多數通過恢復中國在聯合國合法席位的決議。當晚7時半,周總理在人大會堂福建廳同葉帥和有關同志討論此事。討論尚未結束,毛主席要周總理和參加討論的同志一起去他的住處。
毛主席還是穿著浴衣,很高興地同大家逐一握手。他說:“今年有兩大勝利,一是揭露了林彪,二是聯合國恢復了我們的席位。要派代表團去聯合國,回來還要接待尼克松。”然后,他又笑望著熊向暉,問:“那個‘參謀總長’呢?那個‘副統帥’上哪里去了?”室內頓時充滿了笑聲。
文革中的林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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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彪叛國出逃的“九一三”事件,給毛澤東以很大的刺激,使他半個月中衰老了很多,像是變了一個人。從1971年9月到1972年2月,他兩次重病發作。起初是大葉性肺炎,不停地咳嗽,坐在沙發上,夜不能寐,終于發展到肺心病,甚至出現缺氧昏迷。第一次發作后直到10月8日才勉支病體參加國事活動,會見埃塞俄比亞皇帝海爾·塞拉西。他說:“早幾個星期前,我因為心臟病已經死了一次了,上天去了,見了一次上帝,現在又回來了。
毛主席與林彪
”這樣糟糕的病情,過去毛澤東從來沒有過。
不久,又爆發了更為危急的一次,即2月12日凌晨的突然休克。護士長吳旭君在身邊拼命地呼叫,見毛沒有任何反應,一摸脈搏,顫抖地對趕來的秘書張玉鳳和醫生胡旭東說:“摸不到脈……”。經過眾多專家大約二十多分鐘的注射、按摩、捶背、輸液搶救,毛澤東的面部逐漸由青紫泛起了淡紅,胸部也隱隱約約感覺到起伏。他終于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知道自己剛剛與死神話別,極為疲乏地說:“我好像睡了一覺。”從這場重病之后,他的身體狀況再也沒有得到恢復,行走困難,整日半躺在床上,靠吸氧輸液維持。事實上,毛澤東這次的重病,既是肌體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根據毛澤東的警衛隊長陳長江的回憶,毛澤東此時臉色蒼黃,一臉陰霾,是焦躁、是困倦?使人難以琢磨?吹叫l士們不像往日那樣主動說話,問這問那,而是不管見了誰,都板著面孔,沒有一句話說,心情沉重。畢竟,如何向全黨全國交代林彪的問題,已成為一塊巨石壓在了毛澤東的心頭。顯然,僅僅依靠“文革”前期那種宣布又揪出一個暗藏的反革命集團的方式,是遠遠無法令全國,及至全世界信服的。畢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林彪正是他一手扶植起來的接班人。就在傳達林彪集團罪狀的過程中,不斷報來各地出現的不同反應:國家計委軍代表蘇靜向局級以上干部傳達中共中央關于林彪叛國出逃的通知時,出乎意外地沒有遇到以往那種高呼口號熱烈響應的場景,而是面對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干部中甚至還響起了哭泣聲;某野戰軍連隊傳達通知時,甚至有戰士當場憤怒地拉開槍栓,要打死臺上那個“誣陷林副主席”的“壞蛋”。如此種種,無論是“哀莫大于心死”還是拒絕承認現實,各種反應都傳遞著一個令人窒息的信息——毛澤東自己必須向全國有個檢查交代。
(五)
從1972年起,毛澤東先后在一批受到誣陷和打擊的老干部及家屬的來信上分別作出批示,同意陳云回北京,指示對譚震林、羅瑞卿、譚政、楊成武、李一氓、蘇振華、林楓、葉飛、吳冷西、舒同、郭化若、李卓然、何長工、白堅、李克如、賀誠、許滌新、范長江、江一真、李一夫、柴沫、林鐵、陳丕顯、劉景范等人或予以釋放,或解放恢復工作,或按照人民內部矛盾性質酌情做出安排。他在批示中做自我批評說:“當時聽了林彪一面之詞”,“有些證據不足,辦案人員似有一些逼供信。
”還特別批準了陳云、王稼祥要求進行經濟和外事調查工作的來信,又專門指示周恩來,譚震林“還是好同志,應當讓他回來”。1973年12月12日至22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再次肯定朱德是“紅司令”,并做了自我批評。他說:“我看賀龍同志搞錯了,我要負責呢。”“要翻案呢,不然少了賀龍不好呢。楊、余、傅也要翻案呢,都是林彪搞的。我是聽了林彪一面之詞,所以我犯了錯誤。小平講,在上海的時候,對羅瑞卿搞突然襲擊,他不滿意。我贊成他。也是聽了林彪的話,整了羅瑞卿。”“有幾次聽一面之詞,就是不好呢。向同志們做點自我批評呢。”毛澤東還對“文化大革命”中的一些做法予以了否定。1971年10月4日,他在接見中央軍委辦公會議成員時說:“四好運動搞形式主義,把部隊作風帶壞了,要改變。”“軍隊要嚴格訓練,嚴格要求,才能打仗。鍛煉部隊,一是靠打仗,一是靠平時訓練。”林彪、陳伯達搞陰謀活動,蓄謀已久,目的就是要奪權;“文化大革命”中整幾位老帥,也是林、陳他們搞的。他指出:要好好整頓我們的軍隊,頭腦不要太簡單了,此后,當年被大加贊賞在解放軍中開展的“四好連隊”、“五好戰士”運動即停止進行。
11月22日,他在會見越南黨政代表團時談到發生林彪事件的教訓說:過去軍隊就是不統一嘛!我這個人犯了錯誤,就是進城以后不管軍隊。結果就鬧山頭主義,也鬧宗派主義。(你們)將來和平了,不要學我們犯錯誤,F在他們還原諒我,允許我改正錯誤。從去年8月廬山會議以來,這一年多,我就改正了錯誤,整頓我們的軍隊。
1972年6月,他在會見斯里蘭卡總理班達拉奈克夫人時第一次對外點了林彪的名,又批判極“左”派說:我們這個國家也有人罵我們,說是整了“左派”。我們的“左”派是什么一些人呢?就是火燒英國代辦處的那些人。今天要打倒總理,明天要打倒陳毅,后天要打倒葉劍英。這些所謂“左”派現在都在班房里頭。我們這里早幾年天下大亂,全國各地都打,全面內戰。兩邊都發槍,一共發了100萬支槍吧。這一派軍隊支持這一派,那一派軍隊支持那一派,打。被那些“左”派奪了權。一個半月(外交部)權不在我們手里,在那些所謂的“左”派手里。這些所謂“左”派,其實就是反革命……沒有多少問題,幾個月過去了,幾年過去了,總后臺的人現在也過去了,叫林彪。坐一架飛機往蘇聯去,其目的是想見上帝。摔下來了,見上帝去了。
12月,他對劉建章家屬反映監獄中搞 “法西斯審查”的來信批示說:“這種法西斯式的審查方式,是誰人規定的?應一律廢除。1973年1月,李德生傳達了毛澤東針對破壞民族政策現象做出的指示:“政策問題多年不抓了,特別是民族政策,F在地方民族主義少些,不突出了,但大漢族主義比較大,需要再教育。”可以說,毛澤東的這些自我批評和指示并沒有在“文化大革命”的整體錯誤方針上做出根本性的改變,也未反映出完全清醒的認識,但毛澤東的這些舉措,確實使周恩來在一定時期內掌握了部分扭轉“文革”方向的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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